可惜脉搏低也有一个不好处,就是做手术的时候很容易出危险,脉搏容易消失,所以当初陈艾父亲做手术的时候,为了防止手术意外,还装了个脉搏起搏器,手术之后才取下来。只是陈艾后来想,说句大不敬的,这起搏器,也白装了,该救下来的命,还是消失了。
陈艾不是没隐秘的怨恨过。怨他父亲,为什么都走了前面九十九步了,就不能再把最后一步走完呢?只差化疗,就只差化疗那最后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啊!可是父亲却偏偏就这么自杀了,抛下了他和他母亲。可是怨完了,陈艾又想,他不该这样揣测父亲,把他当胆小鬼。陈艾没受过那苦,怎么能指责父亲没撑下来呢?说不定那滋味,受着受着,就连死都不怕了。
但是陈艾仍然无法释怀,这段年幼时不安又愧疚的煎熬过自己的想法,带给他的,就是他现在以为自己活在臆想世界里,却仍然佯装正常的表现。
陈艾不愿意中途放弃,哪怕这是假的。现在已经开了个好头,为什么要折在这儿?就算是假的,陈艾也要把这当作那第九十九步,而把之后的日子当作第一百步。也或许,他就是因为存着这个无法完成的心结,才臆想出来这里的,那么,当他这在这梦里快快活活的过完心满意足的一辈子,一定能够醒过来吧?
这样想着,陈艾也渐渐的缓过气来,再出了自己的房间门时,他就能笑着如常和这四合院屋子里的人打招呼了,假如不仔细看他眸子里暗暗隐藏起来的怀疑和空洞,谁都想不到,这个陈艾和一天之前的陈艾有什么区别。
八月三十一日,陈艾从邵书云家搬出去。现如今,他和小时候就抱着个小书包搬来搬去是不一样了,每次换地方,都是拖着个很大的行李箱,里面除了两套衣服和其他杂物,剩下的装着都是书,沉的很。
邵书云终归没有对陈艾提出挽留的提议,叫他在自己家里直接住上一年。她想,再看看吧,反正郑兴开学才是上高三第一学期,课本都没完全学完呢,不行最后一个学期再叫陈艾来住也行,再说,那个时候郑兴应该会有刻苦的自觉性了吧。
九月一日开学之前,陈艾还是决定了住校。陈艾不想再看人眼色了,不管是好的坏的,都只是一个原因,最重要的是,这样节省时间,来来回回,不够费事的,这省下了的时间,能背多少个单词公式啊。住宿费陈艾是被免掉的,这是当初说好的,只是之前陈艾尚未决定,报道那天到了新班级,陈艾就在住宿表格上填上了自己的名字,看着上面填着的名字密密麻麻的。他又找了班主任一说,只交了课本费和暖气费,其他的费用都被免掉了。
这次,已经没有实验班了。郑兴那一届还有呢,不过郑兴上的只是普通班。但是轮到陈艾了,不但刚好是新课改,发下来的课本都不一样,而重点班的开办也被教育局撸了下来。这事郑兴还拿“这是一件大八卦,快来问我问我呀”的神秘兮兮表情来和陈艾讲,结果陈艾发现这事还和他初中有关,他更是见证者之一。
原来是初中曾经的同学邢雪因为被逼太紧而出车祸的事儿被教育局知道了,好像是邢雪中考没考好,之前就得了厌学症,还看过心理医生,她家长心里不忿,直接捅到了教育局里,教育局就去查了实验中学和一中的中考成绩,发现成绩排前的全被两个学校的实验班承包了,考出来的成绩也和普通班的差的太大,于是大为光火,把两个学校的校长找过去教训了什么教育公平资源公正你们明知故犯巴拉巴拉的话,然后对着全市的学校,特别是初中高中发出通知,不许再开重点班,发现了校长直接受处分。
郑兴讲的绘声绘色,连两个校长垂头丧气的姿态和无辜被累的重点高中的可怜态度都描绘了遍,亲眼所见似的,也不知从哪里打听的,让陈艾一下子想起来了裴巧燕的儿子,那个惯会刺探人消息的同龄的方清,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就问郑兴从哪儿知道的。
郑兴性子开朗,在重点高中里成绩还可以,又能和那些成绩不好爱混的学生勾肩搭背的给他们抄作业,不用刻意打听,就有人巴巴的拿八卦过来闲聊,这事也巧,郑兴就跟陈艾说,他有个同学的家长也是教育局的,他爸亲眼看着邢雪家长去闹的,还说本来教育局对开设重点班的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毕竟成绩报到上面,那些好成绩看的也好看,只是被人揭出来了,他们就不能听之任之,才出手去管的。
像是实验高中,今年高三的那届重点班就不管了,毕竟临到高考都慎重的很,连个老师都不敢换;高二的开学不久考完会考之后就会文理分科,到时候就取消重点班,至于这次的新高一,成绩就全是平均分配下来的,那些想找路子的学生家长,就只能卯着想进教过重点班的班主任现在带的班了。
陈艾听了觉得很遗憾,怪不得开头实验高中的老师找他时,没说班级的事情呢。重点班肯定好,陈艾也是体会过两种班级的差别的,不说资源和师资了,光那种整个班级都一心想学的气氛,就特别刺激人。陈艾只好安慰自己,他高中没上过,就这种笨天赋,说不定真上重点班还跟不上呢。陈艾刻意没去想,这说不定也是自己潜意识安排的。只是,曾经学过的知识都是那么真实,真是他能臆想出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