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一番话说来,字字真情,一边的春霄也不禁在内心点头。虽然她明知杜尚秋恐怕脱不了干系,但心中也始终认为错不在他。
张鹤卿像是明白杜承宗的心思,先是点了点头,可随即又摇了摇头,“很遗憾,贫道虽无法断定这些祸事是令兄所为,亦无法断定他与此事无关。”
“那道长究竟打算怎么办?”杜承宗问得迫切,眼神却不是单纯的好奇,好似是想求得心安。
“就如那日贫道的徒儿所说,若要判断,便须知妖孽的形、理、真……”张鹤卿一手抚额,沉默一会后忽然发问,“为何府中人会觉得二公子是冤魂厉鬼?”
“这……”杜承宗神色黯淡,但犹豫之后还是选择了直言相告:“我实在不愿做如此猜想,可很多人都觉得二哥死的蹊跷,他的骑术本是一流的,乌骦又是他从小养起来的马,怎么会无端的发狂……”
“所以二公子的死另有隐情,他的亡魂很可能心怀愤恨?”张鹤卿迅速的组织起结论,但却未免伤人,问的杜承宗一个劲的低着头,不知是无言还是默认,反把一边的春霄憋的跳脚。
就是有隐情啊!就是有隐情!
她恨不得立刻就把犯人的名字公布天下,却又说不出口。
没有证言,没有证物,谁会相信她一个小小的丫头?最主要的是,她又是如何知道犯人是谁的?
绕是往日心急口快的春霄,也知道这时说出来,只会给自己惹来无穷麻烦,何况她并不关心犯人下场,只是一心想着杜尚秋。但眼看张鹤卿已经触及到了问题的核心,她就忍不住想提点他一番。
“会不会……是二公子声望太高,引来了别人的忌惮呢?”她几番斟酌措辞,这么说了出来。杜承宗和张鹤卿都被她这忽然出声的粗使丫鬟说的一愣,双双回头看她。春霄赶紧装作赔罪的样子,低头躲过张鹤卿的视线扫描,“奴婢多嘴了!奴婢多嘴了!奴婢也只是有话学话,这些话还都是听别人说的!”
还是张鹤卿最先转回思绪,看着杜承宗问道:“八公子,贵府上这丫鬟说的可有道理?”
杜承宗起初还是默默不语,最后却猛烈的摇起头来,但并不是在否定。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小少年声音中带着哭腔,微微颤抖的双肩也好似承受着无名的打击,“我不相信二哥会变成厉鬼!他一向开朗,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可是……可是……我最后去看他的时候……二哥他……他一直没有闭上眼睛,我……”杜承宗抖了一抖,又想起了他最后所见的兄长。以往总是含着三分笑意的眼睛,那时却空洞无光,好像看着所有的人,让他遍体生寒。
回忆到这,他不禁一把拉住张鹤卿的袖子,嘶哑的问道:“道长,二哥真的是死于非命吗?他恨我们是不是?所以他回来想找那个害他的人,而那个人却是我们的家人,是不是?”
张鹤卿袖子一紧,让他顿了顿,最终轻拍着杜承宗的后背,叹了一口气,“抱歉,是贫道失言了,贫道不是官差,无权断定是非对错,一切自有天意,公子就不要多想了。”
天意个屁!春霄很想这么抗议一句,可感受到杜承宗想要逃避的无助,她刚才还蠢蠢欲动想要戳穿真相的心也凉了下来。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还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应该也同自己一样不明了为何亲人之间却互不相容。
即使事实真能大白于天下,死者的怨恨也不知能不能平息,可这孩子的心却一定会被伤的很深。
“我……我明白了……”杜承宗尴尬的拿袖子抹了抹眼睛,“这么失态,让道长见笑了。”
张鹤卿没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时间也不早了……”他抬头望向窗外的天空,不知靠什么来感知时辰,说着又起身从行李中拿出一个小木盒,取出了里面的一张咒符递给杜承宗,“这是贫道制的摄五鬼符,可避避邪气,八公子拿上吧。”
杜承宗连忙称谢的接了过来,而张鹤卿也一并递给了春霄一张,“姑娘替贫道送送八公子。”
春霄没想到最后还能捎带上她,不免一愣,可张鹤卿手就伸在那里,又不得不接。
摄五鬼符?会不会首先就把自己给摄了啊?她紧张兮兮的小步挪了过去,咬牙接过那张符,却并无不适之感,这才松了一口气。也不知是这道符糊弄人,还是自己的肉身隐藏了鬼气?但如此看来,张鹤卿一时半会该是发现不了她的。
春霄就这么带着一丝侥幸的惬意,起身领着杜承宗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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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你拿的不是摄五鬼符吧?”直到两人走远,绝儿才疑惑的问了一句,却见张鹤卿已经屏气凝神在床上盘膝而坐。
“那是识界符……”他简洁的回答,心里又回忆起了踏进杜府后的种种感觉,“这府中人心混杂,满是污浊,任何人都可能是目标,所以我得多找几双眼睛。”
说完,张鹤卿两手结三清法印,放松意识,闭着的双眼中开始渐渐浮现出杜承宗与春霄所看见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