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顿时领悟——原来不管多么凶猛的魑魅魍魉,还是有哭鼻子的时候。
结果这一声大哭,仿佛就是给大家吃了个定心丸,立刻让对新生儿的逗弄达到了最高潮,惹得三少夫人急急把儿子揽在了怀里。
韩老爷喜得金孙,晚上便又少不了摆下家宴,街坊四邻们也都收到了邀请。所有看过孩子的人,都直接忽略掉他异于寻常孩子的外貌,直夸这是骨质清奇,龙子凤雏。想想也是当然,这可是将来极有可能做鬼仙的孩子,虽然带了个“鬼”字,到底也位列仙班。别说只是眼睛颜色不同,外带多了些纹路,就算真是三头六臂也没什么可奇怪的。
韩老爷被夸的乐上了天,多喝的几盅,不免又要老泪纵横的自责起他拖累了一大家子云云,结果被嘴巴抹蜜的杜尚秋一句话打住:“这世上多少人家里能出神仙?结果出在了韩老爷家里,可不是光耀门楣嘛!”
“是是是,杜公子说的极是!”韩老爷当即转悲为喜,笑罢脑子一转,想起个事情来,“我们一家深受杜公子与郭姑娘的恩惠,今日为孙子庆生,就请杜公子为这孩子起个名字吧。”
他的这一提议当即得到了孩子双亲的一致赞同,韩延真冲杜尚秋行了个大礼,感激道:“当初若不是杜公子出手相助,韩家还不知要如何在这地府度日,这孩子恐怕也不会顺利出生,愚兄在此先替小儿谢过了。”
杜尚秋被这么郑重的感谢,一时手足无措,连忙起身回礼,又询问韩老爷孩子可有排行用字,结果韩老爷回答了一个“吟”字。
“……吟嘛……”杜尚秋反复在嘴里回味了几遍,忽然灵感涌至。只见他含义隽永的看向春霄,口中说道:“就叫吟春吧,正好现在也是人间寒冬已过,春期降至,亦希望这孩子万古长春。”
他一个“春”字出口,大家就知道什么“万古长春”只是幌子,实际上另有所指。但所有人也不点破,只是跟着杜尚秋一起默契的看着春霄微笑,好似再说:看吧看吧,我们都明白的。
春霄喜宴吃的好好的,忽然被这一出打倒在地,在出奇一致的暧昧笑容中深深的低下了脑袋,心里早把杜尚秋祖上全部问候了一遍。
结果这个孩子大名就叫做韩吟春,不过由于他在韩家孙子辈中排行第七,所以大家普遍都称呼他“七郎”。喊他的诸人此时大概尚未想到,来日“韩吟春”这个名字没多少人知道,反倒是“七郎”的名字作为地府的十大妖仙之一,声名远播。
不过此是后话,暂且放至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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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真是无奇不有啊!”
吃完闹完,入寝时分,杜尚秋忽然在外厅悠悠来了一句。
自从死皮赖脸的迁入春霄闺房的外厅后,杜尚秋每晚都会坚持这样跟春霄“聊天”,尽管春霄多数时间的沉默使这“聊天”更像是“自言自语”,杜尚秋也从未消停过,昭显着他不屈不挠的牛皮糖本质。
“……”春霄的房间依然沉默。
“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生下孩子,我真无法想象。”
“……”
“小桃,你睡着了?”
“你这么吵我怎么可能睡着!”春霄在床上辗转反侧,方才她确实满脑子都还是韩家添孙的事,可杜尚秋的喋喋不休让她的注意力又不得不放到这个多余的家伙身上。
现在,春霄发现越来越难以忽略杜尚秋的存在了。当然,这家伙的粘人本事是一大原因,可每到入夜时分,她却似乎渐渐习惯了有个人在自己耳边唠叨;习惯去聆听外室发出了细微声响;习惯去思考杜尚秋偶尔的梦呓是在说什么。
这是什么现象?莫非……莫非是日久生情?
天啊!不行!
郭春霄!你堂堂千金大小姐,天生丽质,知书达理,对姐夫的爱惊天地泣鬼神,不可以这么轻易就堕落,接受这个以往完全入不得你法眼的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匹夫啊!
“小桃?小桃你听见我说话没?”声音依然源源不断的从外屋飘进来,让春霄只恨那扇门不能隔声隔光隔空气。
“没听见!”她往被子深处挤了挤,没好气的回答。
“我是说,你有没有问过蔡婆婆,除了三少夫人这样的情况外,在阴间还能不能怀孕啊?”
“我问这个干吗!”怀不怀孩子关我什么事?
外屋沉默了一会,很快又想起了杜尚秋听起来很包藏祸心的笑声:“小桃喜欢小孩吗?”
“不喜欢!小孩子只知道哭,太可怕了。”还记得唯一的小外甥就是这样,整天哭累了睡,睡醒了哭,真无法想象是姐夫和姐姐养出来的。
“小桃啊,这样说可不对呦,小孩子是很可爱的……”杜尚秋的声音这回子听又很像个谆谆善诱的长者,“他能让你的生命变的完满。”
“你不是已经有个干儿子,生命也该完满了吧。”说到这春霄就来气,杜尚秋在韩老爷那讨到了小家伙的干爹头衔,顺带着她青春妙龄,就自动升级为了干娘。
“咳咳,干儿子……毕竟是不一样的嘛。”
“你七扯八扯到底想说什么!”
“……我是想说……”杜尚秋顿了顿,似乎是在考虑措辞,“我是想说小桃想不想当亲娘啊?”
春霄把头露出被子,翻身趴在床上,对着房门发问:“亲娘?什么亲娘?”
杜尚秋的声音忽然变的很低很近,似乎就隔着一个门板:“为了不让我俩的生命留下遗憾,咱们嘛……要不要试试造小孩啊?”
“磅”的一声,门上响起了跟什么硬物相碰撞的声音,接着一声厉喝响起:“杜尚秋!做你的春秋大梦去!”
春霄这一声河东吼甚响,院里院外自然都是能听见的,只不过相处下来,韩家人早对北屋夜里的各种响声见怪不怪。没准还会腹诽一番——春秋大梦?可不就是“春”“秋”大梦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