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动鞋里灌满了雨水,走起路来,似乎是能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
平日里脏乱的水泥路今日被冲刷的干净,但是那又如何,天太黑了,宋清源看不清楚,下了公交车就狂跑起来,全身都湿透了。
终于到单元楼门口停下脚步,甩了甩头发上的水,抿了一下脸,走上楼梯去。
这是一栋上世纪末建成的小区,低层,没有电梯,水泥地,地上都是行人路过流下的水。
也不隔音,宋清源就住二楼,还能听到对面邻居家的娃娃哭声。
宋清源走到201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发出不轻不重的声响。
他往里看了看,客厅的灯还亮着,桌子上留着一个碗,扣得严严实实。
说是客厅实际只有十几平米左右,整个房子可用面积加起来也差不多只有六十平,不过不拥挤,只有两个人住。
姥姥应该睡下了。
宋清源把衣服整个脱下来,露出精瘦的上半身,白皙健康,虽然瘦,但是腹肌很明显。
他得先去洗个澡,不然容易感冒。
洗完澡后他感觉一身清爽,脖子上搭着毛巾,头发擦了半干,正往下滴水,他拿着凳子坐下正准备吃姥姥给他留的饭。
西红柿鸡蛋面,都坨成一块了。
他拿筷子搅了搅,大口吃起来。
其实宋清源本身也会做饭,而且手艺相当好,只是姥姥不经常让他做,说学生就负责读书就好,做饭这种事情让姥姥来。
宋清源没穿上衣,背对着卧室门。
后面有脚步声音,很轻,但是他还是听到了,并且一下就听出来不是姥姥,是另外一个人。
是宋念。
宋清源不紧不慢的吃着那面,说了句:“今天怎么大驾光临了啊。”
讽刺,轻蔑。
宋念走到宋清源的对立面。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宋清源抬起眼来。
只见那人未施粉黛,皮肤白皙紧致,就算是年近四十岁看起来就像三十出头的样子,她很瘦,穿着一件酒红色的绸缎睡衣显示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与这破房子格格不入。
“我问你怎么来了?”他又问了一遍。
宋念瞥了他一眼,望向别处。
“陆经纶找过你。”
宋清源又吃了口面,吧唧了下嘴,站起来拿过一件半袖套在身上,又坐回原处。
“就为这事啊。”
“他找你什么事?”
宋念的声音不紧不慢,但宋清源还是能听出来一丝迫切感,宋念向来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只是一人除外,陆经纶,只要沾惹上陆经纶,宋念就容易抓狂,这一点宋清源知道,姥姥知道,都知道。
“要给我钱,说我上高中用。”
“就这事?”宋念好像不相信。
宋清源顿了一下,“不然呢?要我改姓?认祖归宗?”
宋念一时语塞。
过了一会她才问,“给了你多少?”
“没要。”宋清源吃完最后一口面。
宋念蹙眉,换了个姿势,声音也抬高了一个分贝,“为什么不要。”
宋清源拿着碗站起来,往厨房走过去,在经过宋念身边的时候说:“我嫌他脏。”
宋念先是叹了一口气,而后咬牙切齿的指着宋清源大喊:“他是你爸,你凭什么嫌他脏!”
果然,在宋念这里,谁都不可以说陆经纶一句不好,就算是亲生儿子也不能行。
年过古稀的姥姥了解自己的女儿,所以从不敢多说一句,多管一分,可是少不经事的儿子总是去触及这防线。
这样很好,宋清源就喜欢看她炸毛,不然真的以为她是一个冷血动物,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管不顾。
宋清源去刷碗,老旧的灶台上干干净净,只不过就是不太牢固了。
他说:“我还嫌你脏呢。”
宋念一点就着,上前抓扯着宋清源胳膊喊叫:“你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没有我能有你吗?”
宋清源一声不吭,白皙的胳膊被宋念掐出血来。
宋念疯了。
其实宋清源早就知道,宋念有精神分裂症,但是他不愿意去维护这个人的情绪,他讨厌她。
老楼并不隔音,隔壁能听到宋念的喊叫,姥姥也能听到。
姥姥终究是披着件薄外套出来了。
“怎么了念念?为什么要抓着阿源。”
姥姥一把抓住宋念的手,想把宋念的手拉开。
宋念哭了,“妈,他说他嫌我脏,我是他妈啊,他怎么能这样说我呢?”
宋清源平静的刷完了碗,转过身来说:“难道不是吗?”
姥姥抬起头来,“阿源,你的脸怎么回事?”
姥姥把宋念挡在身后,用斑驳的双手去抚摸宋清源的脸颊,面色沉重。“阿源,你的脸怎么了你是不是和别人打架了?疼不疼”
宋清源心里泛酸,一个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妈的人,与他对话了一整晚,都没有发现他的嘴角有问题。
姥姥的安慰让宋清源想哭,但他必然是要忍住。
姥姥忍不住呵斥宋念:“你为什么不关心阿源,你看他的脸。”
宋念噤声,眼角泛红,她一直没发现宋清源的伤。
宋清源神色缓和了些,面对着姥姥说:“姥姥,没事,已经上过药了。”
姥姥心疼外孙,“还疼吗?”
“不疼了。”
宋念嘁了一声,退回到客厅。
“你们祖孙二人天天见面,怎么还这样腻歪。”
姥姥终于忍不住,对宋念说:“你给我闭嘴。”
终于安静。
窗外面还下着大雨,电闪雷鸣。
宋清源说:“姥姥,去睡觉吧。”
姥姥说了声好,然后看着宋念说:“还不快去里屋!”
宋念瞅了祖孙二人一眼,扭着腰肢去了里屋。
宋清源望着宋念的背影,神色慢慢变暗。
他骗了宋念,他收了陆经纶的银行卡,一百万,一分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