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罗敷别了秦韬等人,与张平一同上路赶往长安。张平在马上道:“夫人,公子会回长安吗?”罗敷一面催马快行,一面侧头答话:“他不会轻易让我们找到,但不管天涯海角,我都要见到他!”张平听罗敷如此说,也是深深点头,忙催马跟上。两人一路上丝毫不敢怠慢,马累换马,人累挺着,一直到了长安。
原来此时更始帝刘玄为避河北刘秀的锋芒,已将国都从河南洛阳重牵回了长安,而留心腹朱鲔守在洛阳。于是长安又成了更始帝的政权中心。
罗敷提醒张平小心行事,自己乔装成男子,又贴上了一撮胡子和一块伤疤掩人耳目。两人弃马步行在大街之上,罗敷道:“这长安城如今怎的如此萧条?”张平道:“回公子,更始内政荒废,外有起义之兵四起,玄汉王朝已岌岌可危。长安城多有官员纵容军士掠夺之事,如今长安是人心惶惶,饿殍遍野。”为了便宜行事,张平对罗敷以公子相称。
罗敷暗暗摇头,回想当日南阳一行,易子而食的惨剧犹然在胸。没想到刘玄的玄汉王朝竟比王莽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就连自己的都城也是如此景象。无德的上官自会让一方百姓受苦,而无德的君主则会贻害整个天下啊。
两人正行间,罗敷的目光突然被一相士吸引。如今长安城萧条如斯,百姓多半面有饥色,而此相士仙风道骨,脸上自有一番丰盈飘逸之气。罗敷暗暗称奇,却不想被那相士叫住:“小姐何不驻足听在下算上一卦。”
罗敷惊得不轻,回头看看四周,五米之内并无他人,更不见什么“小姐”,他莫不是在叫自己?罗敷不动声色地微笑上前,曰:“先生在和何人说话?”她罗敷曾女扮男装四年之久,在易容上也算有些成就,除了夜听潮从未被人识破,如今却被一个相士一语道破天机,怎不让她惊奇?
张平也是戒备起来:“先生,这四下并无女子,哪来的什么小姐?”
相士仰天长笑:“哈哈哈哈。所谓真人面前不说假话,你们又何必言语相欺?”张平听此言,迅速上得前去,伸手就要拔刀。罗敷忙暗中按住他的胳膊,曰:“既然先生是‘真人’,我倒要请教。”张平只好退到罗敷身侧,但预备拔刀的手仍然没有放下。
罗敷道:“先生要与我算卦,倒先说说我来长安是做什么的?”相士一笑:“这个容易。我连字都不需要小姐赐。——必是找人。”
罗敷暗暗称奇,竟然被他猜中,身侧的张平更是惊讶出声:“这……”。罗敷虽然是不迷信这些的,但世间事哪里有什么定数?迷茫之中人难免想要借助一些平时从不尝试的途径。也许……他能帮她找到听潮。罗敷道:“先生说我找人,那么可知道我找的什么人?人在哪里?”
相士道:“那就要请小姐赐个字了。”罗敷在竹简上写了一个夜听潮的“潮”字,心想自己与他有没有“朝看闲花夜听潮”的命。相士略一沉思,道:“潮字从水从朝(cháo),朝(cháo),朝夕相处的朝(zhāo)也,此人与你朝夕相处,共枕日月。看来我不能称你为小姐了,应该称夫人才对。——此人是夫人的相公。”
罗敷又惊,——真让他猜着了!这人似乎有些神通,罗敷更不敢怠慢,认真听他继续说下去。
相士道:“至于人在何处吗,水字旁,金木水火土,金为西,木为东,水为北,火为南,土为中。——夫人的相公在北方。”罗敷一激动:“真的?”相士笑而点头。罗敷对张平道:“快为先生奉上卦金!”说罢张平忙从衣内取出一锭银子,递与相士。谁知相士笑着摇头,也不去接那银子,拿起算卦的简单行头,转身而去。张平不明所以,正要上前去追,却被罗敷叫住:“随他去吧。”既然他图的不是钱财,又何必强求?
张平不解道:“那相士的话可信吗?”罗敷摇头:“也许冥冥之中自有安排,相公真在北方也说不定。”但心里只是不信。这人出现得太奇怪,怎会有如此蹊跷之事,他好像就在这里等着给她卜一卦一般。
两人来到夜府,并不见夜听潮的踪影。罗敷虽然来之前便知道他在长安的可能性极微,但真正见不到他,心里还是很难接受。他去了哪里?
张平问道:“夫人,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要再去哪里找公子?”
罗敷茫然地摇摇头。以夜听潮的智力,如果想躲起来不让她找到岂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她哪里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找到他?即使自己可以找到他,也恐怕到时他已……不!罗敷摇一下头,自己不可以放弃希望,否则下面的路如何走下去?如果他真出事,一边是没长大的开儿,一边是已去的爱人,这让她如何选择是去是留?如果没有开儿,如果他出事,她宁愿随你去了!可是现在不行,她不允许夜听潮出事!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