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珀耳塞福涅,我那最心爱的女儿,可怜而不幸的珀耳塞福涅呀……”
这一日冥界黑沉沉的入口缓缓打开,走进来一位泪流不止、面容憔悴的金发女神。她正是丰饶女神德墨忒尔,春之女神珀耳塞福涅的母亲。她奉宙斯之命,前来告知冥王众神之父已答允二人婚事的消息。同时她也要劝慰和安抚自己的女儿,陪伴她直到婚礼开始,告诉她必须认命。
德墨忒尔一路都在哀哀地哭泣着。分明思念已久的女儿便在爱丽舍宫中,丰饶女神却不敢去面对女儿希冀的双眸。她多么害怕那对明眸里的光芒熄灭,多么害怕女儿痛苦欲绝的指责!然而,这位深爱女儿的懦弱母亲还是来了,为了避免女儿遭受更大的不幸。
“哈迪斯,我的弟弟。”德墨忒尔的声音尚因为成日的哭泣而有些嘶哑,这位母亲却对着掳掠走爱女的兄长挺起胸膛,她的面容自冥王现身那一刻起便显得冷若冰霜,此刻言语中更是布满了讥嘲讽刺,“您已经悉知神王的意思,那么我可否去面见我的女儿,未来的冥后——春之女神珀耳塞福涅?”
冥王的神色是一贯的疏离,说不清与伤心透顶的姐姐谁更冷淡。他微微颔首,道:“好的,德墨忒尔。那么就由侍女明塔带你去吧——明塔?”
一位高挑纤细的水泽仙女从黑暗中步出,她一双美目幽怨而不甘地凝视着冥王哈迪斯,口中道:“冥王陛下……”
“去。”而哈迪斯却催促她。
明塔于是再不敢多言,但神色间仍有几分不忿。她紧紧抿着嘴唇,来到德墨忒尔身前,为丰饶女神引路。而丰饶女神沉浸于对女儿的牵挂与深深的自责之中,并不曾注意到这位爱慕冥王的水泽仙女的怨妒与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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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丽舍宫笼罩于一种奇异的、并无温度的光晕之中。这是冥界伪作的仙乐之地,如今暂为未来冥后的居所。而冥王已决意为春之女神珀耳塞福涅再建一座新的冥后宫殿,在婚后便能立刻入住。
爱丽舍乃伪作的仙境,故珍奇无所不有,又无所不无。那或许是冥界最动人的一个梦境,最熨帖的一点安慰,然而于亲眼见过真正盛景、甚至亲自动手去创造的春之女神、丰饶女神来说,这些伪作的繁茂不过更加衬出无边黑暗的荒凉与孤寂。
在爱丽舍宫的外面,生长着一些清丽柔弱的洁白水仙。那是冥界的圣花,可怜的珀耳塞福涅正是在用她那柔软手指接触这花朵时,遭逢了被掳掠的命运的。这些水仙生长在冥界的地缝与黑暗的水潭之边,大抵可以算是冥界的最后一点鲜活气息——然后在爱丽舍宫的外头,那些虚假的日光使得水仙都如同假花一般。
冥界的圣花乃是水仙,而冥界的圣树乃是白杨。然而德墨忒尔一路行来并不曾见过一株白杨,而只是不时瞥见一些水仙——更使她念起女儿的悲惨命运,而痛苦欲绝。
为她引路的明塔自然晓得白杨树的典故。说来很有几分好笑的是,未来冥后珀耳塞福涅很爱往那株冥界唯一拥有些许生机的白杨树底下去,大约是受那生机吸引的缘故——明塔不屑地想道。这位春之女神又年轻,又不得人心,整日不是啼哭就是流泪,自然没人会好心地告诉她白杨树的典故。要是让她知道了白杨树的身份,那又该怎样呢?
想到此处明塔不由妒火中烧。她不知道珀耳塞福涅往白杨树那边去是为了躲避冥王的缘故,因为冥王每每站到白杨树下,受金箭迷惑的神智便会清醒许多,情|欲也淡薄。明塔只觉春之女神能被冥王看中作为冥后已是天大的荣幸,凭什么成日里只知道哭泣,而诸事不理的?
“就是这里了,丰饶女神。”她勉强地说道。随即看到那位懦弱的母亲迟疑地伸出手去,推开爱丽舍宫的大门,不禁撇了撇嘴:“我先回去,不打扰您了,德墨忒尔。”
德墨忒尔哪里顾得上她,丰饶女神万分焦虑不安地迈步走入这一片空旷的宫殿,忽然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啜泣之声,正是来自自己的女儿!她慌不择路地赶去,险些踩到裙角绊倒在地,一撞开门,果然是珀耳塞福涅正伏在床边哀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