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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立锥之地(1 / 2)


那位将他从雪夜中带出来的老者,仿佛无所不能有着莫测神通的老者,最终还是死了。死在了他的手里。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百里疏从未自己亲自动手杀人,但?是因他而死的人却不计其数,那些因?果最终还是要归结到他身上的,这样子,他又何尝不是满手鲜血呢?

老者在临死之前,请求他带领百里家族走下去。在后来处理百里家族事务的时候,百里疏一次又一次地想起那个漫天飞雪的夜晚,想假如那天老者没有找到他,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但?是百里疏却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即使不是老者,也还会有其他人,来寻到他,然后带他离开。

“百里疏,百里疏……”

他念着这个老者告诉他的名字,这个他自己以往不愿去证明不愿意去追寻的名字,低下头望着地下沉沉的黑暗。

——你姓百里,单名疏。

“我?是谁?”

百里疏举着火把,凝视着栏杆光滑的石面上倒映出来的模模糊糊的影子,一张和前世没有什么差别的脸,一个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名字。他轻声地问,既像问影子,又像问自己。

他又问出那个问题了,只是这一次,没有人来回答他了。

百里疏轻轻地叹了口气,重新朝着下面一层一层地走下去。这个帝芬之战古战场中的黑塔中处处机关密布,石阶上更是有着重重陷阱。但?是百里疏走在上面,就像走在普通的平地上,那些杀机重重的陷阱,都被他避开了。

就像,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这里。

穿着白衣的青年走在幽暗的,盘旋向下的石阶上,越来越向下。随着他不断往下走,火把的光芒逐渐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一层一层地向下,最终百里疏站到最底层。

最底层,并州青冥塔是用来摆放灵牌的地方,但?是这里却是一间不大不小的囚房。

囚房的门设在顶上,上面贴着左右斜对的两张封条按道理来说,这两张封条的时间已经贴了很久,至少是从万仙纪元一直持续到现在,但?是上面的字迹却像刚刚写上去的一样。百里疏走过去,用火把照亮了上面的封条。

四周很安静,百里疏没有再动。

封条上的字迹,他很熟悉。

——那是他自己的笔迹。

………………………………………………………………………………………………………

并州城其余的仙门八宗的弟子在青冥塔的吸引下,走进了深黑的塔内。

其实并州城并非什么活物都没剩下,在并州城上,万丈之?高的云层中,一只只凌霄鸟仍然在盘旋飞舞着。青冥塔的变故似乎并没有影响到这种?生活在高空中的鸟儿。

但?是此时,这些在人们认知中,不会为人控制的凌霄鸟却仿佛在侦察一般,它?们于云层中翻飞,注视着那些陆陆续续走进并州城青冥塔的仙门弟子。这种?生活在万丈高空的鸟儿目力极佳且善飞,如果真的被控制了,就相当于那人掌握了无数不会引人察觉的“天眼”!

最后一批赶来的合欢宗弟子也踏进并州青冥塔内了,盘旋在半空中的凌霄鸟忽然散去了一小部分。

那一小部分穿梭在云层之?中,飞速地掠向陈王朝都城的方向。

陈王朝,这是一个古老的王朝。

如今的陈王朝在其他王朝的史学家口中,一般被称为南陈。这是为了与前陈进行区分。如今的陈王朝的高祖,是前陈皇帝手下的一名大将。前陈王朝末代皇帝是个酒肉饭囊,浑浑噩噩,暴虐无道,嫉妒贤能。

后来饥荒爆发,而末代皇帝还在自己的皇宫中整日饮酒作乐,当时前陈境内,尸骨覆道,乌鸦成云。陈高祖在九玄门的帮助下起兵造反,最终将那位末代皇帝连同前陈王朝那些不羁的武者一同,一把火烧死在了皇宫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保留着一份对前陈王朝的忠诚,陈高祖登基后不顾大臣的反对,依旧沿用了“陈”这个国号。

不过,在史学家笔下提到更多的,并不是那位被自己臣子谋了江山的末代皇帝,而是那些陪着末代皇帝一同被火烧死的前陈武士。那些都是一群且歌且舞且斩的狂徒。对于史学家们来说,令人不解的是,为何这样一群潇洒至极桀骜至极的狂徒,竟然会对一位昏庸的纨绔子弟献上绝对的忠心?甚至不惜以死相随。

这简直难以理解。

陈王朝的都城是定州,若是没有路上的青冥塔变故,这里原本也是百里疏一行人前往药谷必须经过的一处停歇点。

在这个陈王朝的都城中,同样有着一座高耸直入云天的巨塔。

坐落在并州城南北东西轴线上的,也不是陈王朝的皇宫,而是这样一座象征人族颠覆古帝统治的青冥塔。

陈王朝当今天子,那位整日浑浑噩噩,纨绔子弟一般的陈王朝新帝站在皇宫中一处幽静的独院中,他仰着头,看着那连接天日的黑色巨塔,这位雁门郡守曾经的放荡好友此时穿着龙袍,眉眼中不见一丝散漫,而是无比严肃。

他明明还只是一名年轻人,但?是身上却又种极为沉静成熟的气质,还有着为君的威严。

他根本就不像一位昏庸无能,沉迷声乐美色的君王

“天日之上,更有蔽日之云啊。”

当初太学中的闫子玉,如今的陈闫煜望着那高耸的青冥塔缓缓地念起曾经楼石道顶撞老夫子的话。

“圣上。”

年过九旬的老夫子拄着拐杖走到了陈闫煜身后,毕恭毕敬地开口,他想要对着陈闫煜行礼,却被他抢先一步拦了下来。

“在这种?地方,老头子你就不用来这一套了吧?”陈闫煜苦笑道,他这一笑才显出了几分当初在太学天天被责骂的飞扬青年的影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被你罚抄了那么多遍《礼》,现在看到这一套头就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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