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殊赶紧替主任解围,对那位老爷爷道:“老爷子,您的两位儿子都有自己的想法,都觉得对方有错,却并没有往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他先看着弟弟:“你是家里小弟,哥哥养育你长大,自己日子艰难,还供你读书,你不仅不记得哥哥的好,反而因为一块地的事情与哥哥闹翻,把老父给的姓也改了,既不重哥哥,也不重父亲,是十分有错。”
哥哥在一旁听了,觉得游殊说的都是自己的心里话,十分赞同:“是的,就是这样!”
弟弟不服气,正待辩解,游殊又转向哥哥:“你也有错。”
哥哥瞪大眼:“我也有错,我错在哪里?”
游殊点点头:“你是家里的哥哥,照拂幼弟是你该做的,你也做得不错,但你错就错在携功自重,觉得自己是家里的老大,家里的事情就全由你做主,哪怕买卖宅基这样的事情,也不需要和弟弟商量,觉得自己为他付出那么多,弟弟自然不会有怨言,是也不是?”
弟弟搭腔道:“就是这样,我这哥哥总是以父自居,什么事都要替我拿主意,烦得很。”
游殊没理弟弟,又问他哥:“我问你,你省吃俭用供弟弟读书,自己却面朝黄土背朝天,是否心里有气,做的不情不愿?”
那大哥拍着胸脯:“天地良心,爸爸死前叮嘱我照拂弟弟,堂堂男子汉,我既然答应了,又怎么会不情不愿,我是心甘情愿的啊!”
这句话毕,游殊再去看弟弟的神情,注意到他脸上出现一丝动容。
游殊这时候又转向弟弟:“你哥自己一个人占了家里的宅基地,没有分给你,你是不是气的要死,从此就不认这个哥哥了?”
大约源于他哥刚才那番话,这弟弟总算没有再像个刺头,口气也不那么冲了:“其——其实也不全是这样。”
游殊自然知道,但凡有点良心的,不能这样,但他还是要弟弟自己说出来:“那你说说为什么?”
弟弟支支吾吾了一阵,忽然一拍大腿:“嗐,死都死了,也没什么脸皮不脸皮的了,当年我哥这人,从来管头管脚,不晓得多烦人,我想学文科,非缠着班主任不让我转文科,我不想学经济学,填了历史类专业,他悄没声儿地把我志愿书都能改了,通知书下来的时候我还懵逼呢,大三了,村里征用宅基地,说实在的,我快毕业了,能养活自己了,那卖地的钱我本来就没想争,但是你知道我哥他多不靠谱,那年正好全国闹x洲猪瘟,他却异想天开要拿这钱去办个养猪场,这不是拿着现钱往水里砸,你说我能让嘛——”
他哥不服气,反驳道:“那猪瘟只闹了半年,来年市场上猪肉价格疯涨,一下子我的猪全成宝贝了你怎么不说?”
他弟白眼一翻:“那是你运气好,要是猪瘟多闹一会,不定亏得当裤子呢。”
两兄弟又唇枪舌剑起来。
旁观的鬼也看清楚了,想来当年二人彼此也都没有坏心,只是嘴上不饶人,加上不肯沟通,话赶话之下就弄得不可开交了。
游殊朝那鬼老爷爷摊摊手:事情就是这样,您老看着办吧。
大概是知道两个儿子并非是为争那点子家产才闹了个老死不相往来,老爷爷心里的气稍微顺了一点,但还是气:“就算如此,多大点事儿啊,怎么就把姓也改了?”
儿子们本来还在互怼,一听老父兴师问罪,在这件事上大家都理亏,只好耷拉个头不说话了。
见那老鬼还气的很,游殊只好安慰他:“老人家,两位伯伯不是那种见利忘义的人,这是好事儿啊。”
老爷爷唉声叹气:“哎,知道这点我虽然老怀欣慰了,但你说说,把姓都改了,这叫个什么事啊,往后我孙子,从孙子,都不跟我姓了。”
游殊知道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执拗,观念这种东西是很难说服的,也没啥好办法,现在户籍管理不像以前那会松散了,姓这个东西也不是说改回来就改回来的,何况老爷爷们都死了,生前也没有留下什么说法,后人哪里知道呢。
老爷爷叹了一回气,道:“现在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只能叫两个不孝子托梦,把这事情跟小辈说清楚,让他们想办法改回来了。”
游殊道:“您老有所不知,现在人间对于户籍这块管的很严,虽然公民有自由姓名的权利,但一般来说,户籍部门也不会随随便便就让改这个的,还一改就是一家子。”
又劝:“老爷子,姓啥不都是您的后辈子孙嘛。”
老爷爷死的时间比较久,不太了解这个,只好看向俩儿子。
儿子们丧眉耷眼点点头,表示事情就是游殊说的这样,当年趁着监管不严一时搞出了这种事情,现在想纠正,却也没那么简单了。
老爷爷扼腕叹息,一副沉痛万分的样子。
见自己一下来就把几十年不见的老父亲惹得这样不快,两兄弟都对年轻时的一时糊涂后悔不迭。
见三位接近百岁的老人对视垂泪,游殊有些不忍,但想起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又十分好笑,想帮帮他们吧,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他也没办法左右人间的户籍部门啊。
殷爻见游殊一副为难的样子,又看了看仨倒霉老头儿,忽然语出惊人道:“找个姓申屠的儿媳妇,孩子跟她姓不就得了。”
游殊豁然开朗。
主任啊,您他娘的可真是个平平无奇小天才!
忙道:“对啊,老爷爷们,你们的孙儿们总有喜欢的姑娘,如果这姑娘正好姓申屠,事情不就圆满解决了吗?”
游殊这么说,只是想宽宽三老的心,毕竟申屠是个不多见的复姓,既要姓申屠,还得是年龄合适的姑娘,又恰好与老爷爷家的男孩子们互相喜欢,这概率多低呀,简直可以忽略不计了,但多少,总是个办法。
三位老人却眼前一亮,连连说好,商量着要托梦把事情告诉儿孙,让他们务必照做。
游殊有点忍俊不禁,又不是包办婚姻的古代了,先人们剃头挑子一头热有什么用呢,不过见老爷爷们总算打起精神来了,他也就没必要扫兴了。
其他鬼见没热闹可看了,遗憾的嘘了一声,各自散了。
游殊和殷爻并肩往办公室走。
游殊想到殷爻的提议,顺嘴好奇道:“主任,你对人间的事情了解的还不少啊,最近微博上就生了孩子是从父姓还是从母性可是吵成了一锅粥了,没想到主任你对这方面也有涉猎。”
殷爻却看着他,一脸你在说什么奇怪的东西。
游殊眨眨眼,小心翼翼:“主任你没有看微博热搜啊,那你是怎么想出这个办法来的,你们古代人,不是都理所当然认为孩子应该和父亲姓的吗?”
他说起古代人的时候,自觉有些怪怪的,毕竟他说的古代,最早也就追溯到夏商周的年份,也不知殷爻具体是在哪个朝代出生的,说他是古代人,应该不会有错吧。
又顺便感慨一下,自己最近的境遇真是太神奇了,竟然在和一个古代人/鬼?当面对话,说出去都没有人信吧。
不过话说回来——
“主任,你是活的啊,还是鬼魂啊?”游殊对这件事好奇许久了。
不过他当即发现自己这么问有点像骂人,赶紧弥补道:“我就是单纯好奇,随便问问,毕竟你看啊,传说中的阎王,是死后受封的,也有说司理死生的是东岳大帝,据传东岳大帝是泰山神,本体是一座山,也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