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昙:这是谁?
【是除了主人,唯一一个在天书判令之下,堕入地狱道,但没有兵解死去的人。因其所修行之法特殊,此人以活人身修鬼道,落入地狱道时,虽法身兵解,但灵魂隐遁,其后,匿于九幽之下。】
冶昙微微蹙眉:子桑君晏应该不是第一次来地府,为什么之前不找郁陶算账?难道在此之前对方有什么办法蒙骗天书?
【那是因为……】
天书的声音戛然而止。
九幽荒原,白骨黄沙之下,忽然之间毫无预兆一阵杀机袭来。
骨沙之下,爬出无数奇形怪状的鬼物。
它们的样子超越人所能想象的极限,光是看一眼就叫人起鸡皮疙瘩。
小熊猫整个吓呆了。
这些鬼物一个个高达百丈,放眼望去,遍布整个无边荒原,在黑红阴云下俯身望来。
被围困在中间的子桑君晏,仿佛身陷一群通天巨塔下的蚂蚁。
“嘻嘻嘻嘻,幽冥之地,有死无生。”
甜美诡谲的童声笑着,声音重重叠叠。
天穹阴云之中,一张巨大的脸俯视而下,那是一张五六岁的小女孩的脸,几乎占据了整个天幕。
睁大的眼睛乌黑无神,连带那张惨白的脸,让人看一眼简直一辈子都忘不了。
“大哥哥,我喜欢你的娃娃,陪我一起玩吗?嘻嘻嘻……”
阴冷童稚的声音,听上去空灵僵硬又无限恶意,渗透骨头,透着一股非人的扭曲。
小熊猫浑身发抖,就差晕过去了。
冶昙的手轻轻蒙住它的眼睛,蹙了蹙眉,慢吞吞地说:“我不跟你玩,没礼貌!”
冶昙静谧温柔的眼眸里一点委屈:她也没礼貌的,你为什么不骂她?只说我。
【能一样吗?你长得也没那么可怕啊。】天书哆嗦着。
说话的时候,那些巨型鬼怪就已经对子桑君晏发动了攻击。
难以想象,那样庞大的鬼物,行动起来却快得几乎出现残影。
子桑君晏的脸上一片沉静淡漠,左手凝现那柄不过手掌长度的墨色无锋短刀。
那点长度,怕是连鬼物最外面的骨刺都刺不穿。
冶昙坐在他的肩上,撑着红伞,怀抱着外形是小熊猫的天书,翡冷色的眼眸安静低靡,一眨不眨看着迎面如同一座冰山打压下来的巨尸。
……
枉死城广场上,五帝阎罗和枉死城城主站在那里,每一个都望着天上。
天上什么都没有,只有阴暗黑红的鬼云。
那天穹看一眼就让人浑身不舒服,仿佛云上藏着一个可怕的鬼物,用眼睛在云缝间隙,恶意窥看。
枉死城城主神情郁郁:“他既已答应入轮回,为何要多此一举?”
“问我们做什么,又不是我们的意思。”
“听闻鬼圣郁陶,殿主在人间历劫时与其有半师之谊,殿主这些年不在,便是为了替郁陶寻找天材地宝疗伤。”
“因为一个郁陶,殿主要与子桑君晏为敌?”
“若是再加上遏止生死树枯死的办法呢?”
小阎罗叹口气:“我喜欢他肩上的娃娃,没有坏的话,能不能留给我?”
枉死城城主:“说得早了吧,即便是殿主,困不困得住天道传人还是两说。”
……
战斗结束得比预料的更快。
子桑君晏黑色的身影如履平地在那些鬼物身上跃迁,所过之处,身后的天幕扬起一阵黄沙。
仔细看去,并不是黄沙,而是那些坍塌风化的鬼物的身体。
因为太大了,即便烟消云散,掉下去也要一阵子。
这个结果,天书和冶昙都不意外。
活着的子桑君晏还会受伤流血,会死,但只有还有一口气,只要他想,便是渡劫期的修士都得死。
死后的子桑君晏,一群鬼物,有什么能力阻拦他?
但是,在此伏击他们的,是谁?
有谁知道,子桑君晏会出现在这里?
黄沙散尽,一片白骨荆棘。
子桑君晏手中的黑刃抵着在一根荆棘上长出的花冠上。
与其说是花冠,不如说是膨胀的腐尸之上长出一条条腐烂的脐带一样紫绿色的藤蔓,藤蔓缠绕成柱子,顶端的口张开,长着一张娃娃的脸。
顶好看的娃娃,若是忽略惨白的脸和僵硬的眼珠子,就像是一个弃婴。
天书捂着眼睛的爪子张开一点,从指缝里看:【九幽荒原素来是连地府都不收的至恶之物凝聚之处,弱肉强食,彼此吞噬,什么样奇奇怪怪的物种都有。这是婴童花,是运气不好多次刚刚投生就被害死的婴孩,因为魂魄残缺无法再投胎,寄生于鬼物之上,多半是女婴。许多没过多久就会被其他鬼物吞噬,很少见到长到这么大,还这么凶残的。应该是有人饲养。】
那婴童花被子桑君晏的墨刃抵着脖子,也不哭不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学会。
它睁着黑眼珠呆呆地看着子桑君晏肩上的娃娃,虽然看上去可怖,却好像真正的幼童一般。
“娃娃。”
子桑君晏的脸上毫无感情,黑刃的动作毫不停留。
“住手!”
制止声伴随一道气剑而来,打在子桑君晏的黑刃上,却没有一丝作用,风一样穿过无痕。
黑刃劈砍在花柱上,斩断了婴童花和腐尸之间相连的脐带柱。
婴童花落在地上,头还是那个头,身体脖子以下却是白骨。
它也不会走,白骨四肢爬在地上,仰着大脑袋望着他们。
这一刻,倒像是他们在欺负小孩。
连天书也不是滋味:【这可真是……】
方才出声制止的人终于赶到:“多谢尊主手下留情,这孩子惯常在此玩耍,并不是有意针对您。我替它向您赔个不是。”
黄沙荒凉死地,走来一个人。
穿着普通的布衣,身上披着一件防风沙的黑色棉麻罩衣,露出的那张脸并不怎么年轻,眼角唇边有着细细的纹路,依稀还有些憔悴病容,神情却温婉坦然。
那张脸说不上美,但也绝对不丑,身上的衣物也没有明确的性别之分,自有一种质朴归真的从容,像是人间寻常一处村镇蒙学里四十多岁的女夫子。
谁也无法把这样一个普通的人,和大名鼎鼎的鬼圣郁陶联系在一起。
但冶昙能:鬼圣,郁陶?唯一逃过天书判令的人?
【没错。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