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撑着红伞,红衣越靡艳,眉目越皎洁清圣,似温柔的春风途经了幽暗森冷的黄泉。
并无半点可怖。
魅鬼的红唇却仍旧微微颤抖,浑身发寒,她在恐惧,为她也不知道真意的大恐怖。
冶昙刚拿起酒樽,旁边忽然伸出一只手稳稳盖住杯口。
枉死城城主眉头一跳,对侍酒的艳鬼摆手:“下去吧,无我传令,人鬼不得入内。”
酒樽被子桑君晏的手指盖住,冶昙垂了眉睫,本就没什么兴致的情绪,愈发的低靡。
祂轻轻看了眼。
子桑君晏墨色眼眸静静看着枉死城主,对冶昙平静地说:“不能喝,酒里有毒。”
啪!
枉死城城主脸色大变,酒樽迎面飞来,击碎他手中的酒盏,立时洒落满地。
地毯上的曼珠沙华沾酒即枯。
瞬间,数位鬼修凭空出现宴厅之中,严阵以待。
子桑君晏眼神冷锐沉静,一瞬不瞬看着枉死城城主:“生死簿可能出了问题,我要看一眼。”
“果然是为生死簿而来,快去报信。”枉死城城主拂袖起身,如临大敌,“不计一切代价拦住他,绝不能让他得到生死簿!”
天书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可恶,让你说中了,这些死鬼居然真的要对主人下手!】
冶昙的脸上没什么情绪:你都说他生前就比十方殿主还厉害了,本来人鬼有别,偶尔业务帮忙互通有无还好。但他一死,有他在地府,十方殿主又该往哪里摆?
祂看着倾洒在地上的那加了毒的酒,要不是子桑君晏,祂就能尝一口了。
毕竟是用来毒天道传人的酒,一定不一般。
说不定就能毒到让祂开不了花。
并非是祂执著不做人,主要是因为,化成人形后更容易涨修为,到时候恐怕就算祂不想,也得开。
冶昙蹙眉,轻轻看着子桑君晏。
【好险,要不是主人发现得早,你差点就喝了。你在想什么,是不是在想主人超帅?】
冶昙:在想,他真的不是天道派来,特意天谴我的吗?
【啊?】天书怀疑自己没听清。
此刻的枉死城宴客厅中却是一片混战。
风暴中心的子桑君晏眸中神情如水沉静,他并未如何动作,四面八方所有的攻击却全都差之毫厘落空。
一波攻击不中。
子桑君晏伸出手放在冶昙的肩上,轻声淡淡:“走。”
冶昙再次变小,被他稳稳放在肩上。
子桑君晏的左手凝聚出一柄黑色的刀,长得和之前冶昙手执的那柄洞穿子桑君晏心脏的匕首极像。
只是这刀通体漆黑,哑光无锋,宽约两指,一直到刀尖才收窄,只比手掌略长一些,比起凶刃,更接近一尊瘦长的墨玉碑令。
众鬼修见他手中出现武器,顿时脸色惊变,却牙关紧咬,不退反进,攻势再度猛烈。
子桑君晏的眼中却没有他们。
不管战局多险恶,他脚下都没有停下来过一分,那双永夜一样墨色的眼眸,从始至终只静静望着被挡在最后面的枉死城城主。
那双眼睛没有任何冷戾杀意,只是冷锐专注的平静,却叫所有人感到深入骨髓的畏惧。
对视的那一刹那,就已然明白自己在他面前没有一战之力。
纵使白骨堆成山川险壑,也一样会被碾压荡平。
刀锋贴着武器,一路游刃有余挑飞荡开无数兵刃。
眼前万千杀机,撑伞坐在子桑君晏肩上的冶昙却一直很稳。
不过眨眼,他已经突破重围走到了枉死城城主的面前。
好快!
枉死城城主渗出冷汗,瞳孔微张。
子桑君晏墨色的眼眸一瞬不瞬凝视着他的眼睛,执刀的手按在他的右肩上,就仿佛他本来就该站在这里。
枉死城城主本就发青的脸越加惨白。
他已死去很多年了,却不曾料到,有朝一日还是会再次面临死亡的威胁。
即便知道倾这一城之力也无法拦下这个人,但他还是未曾料到,会败得这样的快。
他心下苦笑,若是没有这些杀阵,那人从宴席座位起身走过来,说不得还要更慢。
子桑君晏的面容并不冷戾,也从不以声势威吓于人。
第一眼给人冷峻压迫感极重的冲击,反倒是因为那张脸生得过于俊美尊贵。
以至于,虽然他的神情很少波澜,寡欲沉静,那双寒潭一样深静的墨色眼眸便已经给人极大的压迫感。
就像孤立无援,面对压下来的苍穹,面对深海一样漫不见底的死亡。
“生死簿,”子桑君晏眼眸冷静,没有感情,“我自去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