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宝儿跑过来的小小身影,萨米尔惊恐地大喊:“走啊!不?听姐姐的话了吗?!不?是告诉你转过身闭上眼的吗?!听不懂吗?!”
宝儿还是飞奔地跑过去,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泪水,她看着那熊熊燃起的火光,虽然有些惊惧,但?宝儿咬了咬唇,便不管不顾地伸出手将那燃起的木柴拨开。
哪怕双手早已被烫伤,变得乌七八黑,可是宝儿死咬着嘴唇,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萨米尔眼泪也?流下来了,一边让宝儿停下动作,可是不管她如何去劝说,宝儿依旧不管不顾,即便其身上?的衣物也开始冒起了烟。
萨米尔一双眼睛,瞬时瞪得滚圆,眼睛开始弥漫起血丝,她见实在劝解不了宝儿,不?得已之下才冲着那神殿的走狗呐喊。
“我任凭你处置,可……宝儿只有六岁,她是个普通人,求求你把她带走好吗?求求你……”
萨米尔痛哭起来,看着依旧在帮她拨开木柴的宝儿,她将所有的姿态都抛在了地上,一声一个祈求。
瑟维看着萨米尔这般模样,也?想到了自己的母亲,然而面对他父亲那样顽固又铁血的男人,这种祈求又?会有何用?
好似想到了什么,瑟维的表情有些惊恐,他也?像发了疯一样伸出双手,想要抱住宝儿,可是不管他如何挣扎也改变不了这一切。
他……只是一个看客。
就好像为了证实瑟维所想的一样,他的父亲约瑟夫,从头到尾看着在十字架上受刑的女巫,以及那个微不足道的小孩子,不?管他们如何的泪眼滂沱、如何的撕心裂肺,其神情淡然得就像是在看一出无趣的闹剧。
瑟维咬了咬嘴唇,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宝儿身上?的火越来越多,但?却什么也?做不?了。
所有动作都是徒劳的。
宝儿这时还在那拨开火堆,拨一点是一点,此时的她乃怕浑身被浓烟熏得黑漆漆的,可宝儿的那一双大眼睛依旧是温暖而又?澄澈的。
“姐姐,你放心,宝儿帮你拨开一点,就不会那么烧了,痛苦也就能少一些了。”
萨米尔死死咬着嘴唇,再?次看向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男人,直至看了很久很久,还是没有看到半点怜悯之意。
随着放火的骑士越来越多,燃烧着的烈焰越来越旺。
萨米尔的一颗心就沉到了谷底,然而宝儿此时好像是忘了疼痛那般,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力气。
之前明明拼死拼活用尽一切力气也?上?不?去的刑台,宝儿现在竟然爬了上?去,主动跳入了火坑之中。
在众目睽睽之下!
似乎就像是贯彻红衣大主教的意志那样,所有人都将那小小的女孩视为无物。
村民们是,那些如同机器一般只会执行任务的骑士亦是。
瑟维看着这一切,他甚至也站在了邢台之上?,甚至穿过了熊熊燃烧起来的火焰。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没有感受到任何的灼烧,他看着宝儿的身上起了越来越多的火。
他看着宝儿向着被绑在刑台上的女巫一步步走去。
他什么都做不?了。
奇怪的是,上?了刑台之后,哪怕全身上?下都燃起了业火,但?宝儿却不哭了。
她坚定不?移地转过去面对着那些还在放火的骑士,还有那些视若无睹的村民。
红色的火舌逐渐吞没了女孩的全身。
而宝儿却表现的不?像是六岁的孩童,她的声音虽然弱小,但?却空灵又充满穿透力。
“姐姐来到这里之前有没有做坏事,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自从姐姐来了之后。
你们养着的蚕能吐出很多很多的线,让你们做很漂亮很漂亮的衣服。
你们但凡有什么病,只要姐姐来了,都可以妙手回春。
就算是你们种植的庄稼,凡是姐姐走过的地方,生?长出来的植物就是比其他地方的多好多,也?更好吃。
你们都知道的,这都是姐姐的功劳。
为什么你们都要姐姐去死,她做错了什么,她又诅咒了谁,你们倒是说啊!”
宝儿身上?燃起的火焰越来越多,她一个趔趄,小小的身体就这么跪在了地上,然而越来越多的火从她的身上燃了起来。
宝儿猛烈地咳嗽起来,眼睛早就被浓烟熏得睁不?开,但?是她还是感受不?到疼痛似的颤巍巍的挣扎。
萨米尔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双手的手腕早就被铁链磨出血痕,但?还是什么用的没有。
她只能看着宝儿用那仅仅六岁的身体,为她说话,为她打抱不平。
宝儿晃了晃身子,想要站起来,可惜双|腿已经被烧着了,她抿着唇,想要再?次开口,可惜那浓烟早就进入了气管中。
宝儿笑了起来,现在的她早已忘记的疼痛,她就在萨米尔的面前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才断断续续说出了最后几个字来。
声音虽然还是弱小,但?依旧清晰地直击众人的心间。
“就……因为……姐姐……是……女巫。”
在最后几个字发出之时,那熊熊燃烧的业火,终于完完全全吞没了宝儿那年仅六岁的身体。
而被绑在那里的米萨尔,此时的眼睛变得空洞起来,眼泪似乎被流干了,再?也?出不来一丝一毫。
那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再?漫过宝儿那小小的身体之后,向着十字架席卷而来。
萨米尔就立在火焰的正当中,她的眼睛依旧空洞,直至火焰开始灼烧着她的脚她的腿。
萨米尔依旧没有半点表情变化,就好像随着宝儿被火焰吞没着的躯体,他的灵魂也?消失不见。
时间似乎过了很久,熊熊燃烧热度烈火终于燃烧至萨米尔的胸膛。
萨米尔这才清醒,她重新用那空洞的眼神望着约瑟夫的方向,眼神中依旧没有憎恨。
萨米尔笑了起来,声音宛若夜枭:“哈哈哈哈哈哈哈,既然你们都说我诅咒,那我就应了你们的话好了。”
随着萨米尔声音刚落,在其的身上又?冒起了漆黑的焰火,那焰火先是吞噬起台上熊熊燃烧的烈火变得更为壮大,紧接着用更迅猛的速度缠在萨米尔的身上。
而萨米尔依旧空洞,她站在黑色的焰火中央,就如同来自于地狱的索命厉鬼,浑身上下都透着诡异。
“我自认我的道行破不了你身上的祝福,那我便诅咒你的孩子,让你的孩子修习亡灵的魔法。我想看看那个时候的你,会不?会为了你心中那至高无上?的信仰,抛弃自己的孩子哈哈哈哈哈。”
瑟维愣住了,原来眼前的这一个陷入绝望深渊的女子,才是让自己这般痛苦的罪魁祸首。
他本以为会憎恨,可当看到这一幕幕时,他却发现憎恨不起来。
在那道诅咒成立之时,漆黑的焰火彻底吞没了萨米尔的全身。
看着最后一个女巫的身死,红衣主教约瑟夫终于有了一个表情,不?是来自于胜利者的喜悦,亦不是完成任务的快意。
只有虔诚的祷告。
约瑟夫双手合十,沐浴在其身上?的金色光辉愈加纯粹。
“这一切都是神灵的旨意,一切损伤都是值得的,包括我的……孩子。”
——
瑟维再次睁开了双眼,刚刚发生?着的一幕幕似乎还萦绕在眼前。
过了半晌,瑟维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只有短短的三个字。
“为什么?”
世界真知之树的声音依旧怜悯,他也?只说出了两个字。
“命运。”
瑟维的本来空洞的铅灰色的双眼,立刻变得狂乱起来:“这算是哪门子的命运?!”
世界真知之树道:“出生即为女巫,此乃命运;被光明神下旨清缴,此乃命运;而你被女巫诅咒,这亦是命运。命运天注定,没有人能够逃离。”
瑟维放生大笑起来,声音有绝望亦有癫狂:“……你,倒不?如说,有些人出生就是罪过。”
“对,出生即是原罪。”
瑟维止住了全部的笑意,年轻的身体在一瞬间有些颓唐。
他终于知道了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一切,然而他憎恨不起来。
甚至一直以来,所坚定的所坚持的看,也?发生?了剧烈的动摇。
他不?憎恨那个诅咒他的女巫,经历过痛苦的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
因为自己的存在,却伤害身边最亲近人的滋味。
所以,他要怪谁?
父亲?
不?,那是他最敬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