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的人听之无觉。
壁上少年却是一愣。
下一刻便听女子宁和如水的语声缓缓道:“萧儿,为师现下所使,为终无剑法第六式:终始若一。你且看好。”
闻者皆一震,梅疏影眼中一闪而过的什么,眉间突然拧了起来。
玖璃愣在原地。青衣少年借着夜明珠光亮,低头望见白衣的人双手上下相托,缓缓拉开,将麟霜剑以内力悬制于掌中。
下一刻,女子鬓边细发微微向上拂起,掌中内力倾灌成气,雪色的衣袂翻飞鼓动不止。连带梅疏影的长发都飞舞起来。
一手抓在玉扇上的男子霍然一惊,禁不住冷笑出声:“端木若华,你可真是……”语声至后,竟无词。
目色深幽而复杂。
凝力于掌,白衣之人轻阖的目霍然睁开,双腕一转运力往前拂去。
厚重古朴的三尺青锋拖着端木若华袖中白练,便如飞矢一般脱手而出,笔直向前飞去,其势如虹,力愈千钧。
剑刃破空有风,朝着对岸风声最远的一处飞驰射去。竟如雷霆一般,龙吟声厉,无可阻者。
见之者无不瞠目。
叶悦呆呆震在原地。惊异道:这样强的内力?!不是说清云宗主是神医是贤人,不会武的么?
玖璃目中敬佩以极。端木宗主的内力,竟似比公子还要深厚……江湖中人不得而知,竟以为先生是不会武之人。
青衣少年沉然不语。
白练被拖出三十丈外,端木若华折身环抱住梅疏影,语声肃:“阁主,拔扇。”
梅疏影被她抱地一怔,紧随之听见她肃然又无绪的声音,又不禁横生怒意,冷彻道:“你,实在令人生厌!”
收足往石壁上运力一蹬,玉扇顺势拔出,紧握在手。
恰时端木若华袖中白练长度已尽,执扇的人紧扣女子在怀,借麟霜剑飞驰之威往对崖冲驰飞去。
“萧儿,握紧白练。”女子自梅疏影胸前抬起头来,凝声叮嘱一句,左袖里的白练伸手一卷,运力拉向自己。
紧靠在石壁上的三人随即被拉向深渊,吴悦还来不及惊呼出声,白练便瞬间崩直,五人由白练牵连,拖垂于麟霜剑后,猛地被飞剑之势带往对崖。
风声呼啸,许久竟未减速。
约莫过了片刻,白衣的人便道:“阁主,你我已入石道,脚下已有路。”
梅疏影感受到怀中女子伸出右手,将缚住麟霜剑的白练往上一拂,下时,便听见剑刃直插入壁的铿锵闷响。
牵连一线往前拖曳之力顿时一消,梅疏影猝然落地,急步往前踏出数步,堪堪止住身形。
叶悦手举夜明珠,看清脚下已是石道,不由欣喜。忙向云萧、玖璃道:“我们到了对面啦!”言罢便已快步踏上了石道。
云萧、玖璃随后而落,跟随叶悦手中的夜明珠往前急行。
三人已至她与梅疏影身后,端木若华抬手收回了左袖中的白练,而后右手一扬一拽,将剑身全部没入石道顶端一处的麟霜剑重又拔了出来,收剑入鞘。“萧儿。”凝声唤了青衣少年上前,便又把剑递还给了少年人。
“开门已闭,阵宫不时便会再行变动,我等需快些去寻生门之阵。”
云萧恭然接过,握剑在手,忽觉得异常沉重。心思一闪而过。
他垂首应了是,语声虽恭肃,眸光却凝在了端木若华环在梅疏影腰间未及收回的左手上。
不知是有感他的视线,还是心下亦觉不妥,端木若华立时便放了手,慢敛入袖中。
梅疏影隐隐皱眉。
青衣的人默然,恭声告退后回身一手拉住叶悦一手扶住玖璃,语声沉肃:“听我师父吩咐,立时前行去寻生门之阵。”
梅疏影转身向前,便也一跃而起,稳稳抱着女子向石道深处点掠纵去。
五人疾驰间,端木埋首抑着声咳了数次,似是不欲叫身后不远的青衣少年听见。再抬头,面色明显较之前虚弱了许多。
梅疏影便只不冷不热地哼一声。不发一语。
白衣女子恍惚间忆起一事,禁不住抬首问向梅疏影,语声轻浅:“先前阁主替端木要剑,可是已知晓端木欲借力渡过横渊?”
梅疏影听在耳中便是一记冷笑。“你不是一向无所不知无所不能么,我们四人皆已身陷险境、无暇他顾。只有你在我怀中未受桎梏,双手空暇。自然该你临危受命,转危为安,化险为夷。”梅疏影的语气里不加掩饰的嘲弄。“于国于民,清云宗主不就是这么用的么?”
端木一怔。
心下无由生出一股恼怒,梅疏影蓦然更冷道:“可笑的是你真的做到了,次次如是。”一惯寒凉的冷哼声中却似有几分空茫,他箍在她腰间的手霍然收得极紧,语气森冷如喃:“端木若华,究竟是你傻,还是我傻?”
白衣的人被他抱在怀中,听风逝去在耳,面色忽茫。
有一刹那心头一愣一恍,只知怔然望他。
却因目已失明,终未能望见身边男子自来冷淡凉薄的眸中,一闪而逝的寂寥。
风拂如瑟,忽抑人心。
端木若华听见无数尘埃卷随于风中往后逝去,不断自耳边擦过,缓缓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