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连渊准许的声音,小雅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推开门。可她刚刚端着装有药膏的托盘走进,却见连渊已行至她面前,随手接过她手中的托盘:“下去吧。”
“可是姑娘她……”小雅一愣,她嘴边的话却在撞进面前那人的眼底时急忙尴尬的收住,她慌乱的行了礼退出门去。
连渊端着药在沈碧身边再次坐下,目光在她局促不安的面上流连间,之间的动作却仔细的将药膏平静的涂在缚眼的白绸上。
“我自己来就好了……”沈碧尴尬的伸出手。
可她的手扑了个空,她的动作尴尬的一顿。正欲收回手,她的指尖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攥紧。
“自己来?”他的声音带了一丝轻笑:“你现在能做什么?”
沈碧尴尬的收回手,沉默间将头埋得更低。
连渊将药涂好后便再次探身靠近,将那清凉的药膏覆在她的眼前,他的指尖随着那上好的白绸若有似无的划过她的耳畔,又绕到她的脑后慢条斯理的打着结。
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他身上若有似无的熟悉味道飘进她的鼻息。那衣袖间的锦缎也偶尔划过她的肩头,房间安静得她仿佛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时间似在此刻被无线拉长,很久很久也不见这一个简单的结打好。
“好了。”
终于她听到他如是说道,可他说话间的鼻息拂过她的脸颊,蒙蔽了双眼反而让她的其他感观更加灵敏,登时面颊似别火烧红了一片。
她急忙推开他站起身,可却不想她刚刚站起身竟一头撞在床边的木框之上!
她痛呼着掩住头,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树立不再需要他帮忙和善后的形象又在此刻灰飞烟灭了。
“当心点。”他的手穿过她的肩膀,动作无比自然的将她带入怀中。
“不……”她懊恼的再次想推开他。
“不用我管?”他依旧含笑的声音却带了几分冷意:“你若当真想不用我管,大可以以后就待在这落雁楼里,也不必整日里今天险些丢了性命明天又瞎了眼睛的。”
沈碧也恼了:“那也是我自己的事,就算有什么万一,我也会自己担着。”
他的耐心终于耗尽,转身摔门离开了房间。两人的争执惊得门外的小雅恐惧的缩在一旁,直到他离开才慌乱的关了门跑进来。
“姑娘,你和公子这又是怎么了……”
“没事。”沈碧坐回床边,整理好心情后又笑道:“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姑娘,你和公子刚不是还好好的……公子竟然还亲自帮您换药,你们怎么就……怎么就又吵起来了。”
“我累了。”沈碧的笑意带了一丝疲惫。
小雅无法,只得扶着她躺下,又熄了烛火,这才离开了房间。
沈碧躺在床上,心中却是一片慌乱。她烦躁的抬起手的时候,却无意间触及床边的一块硬物。她一愣,小心翼翼的将那东西攥在手心。
只是一块不大的石头。
平凡无奇,却顺滑得仿佛经过精心的挑选与冲洗。
她的心却在将这块石头握在手心时,像是被一块巨大的石头压住,让她不得喘息。
这一切开始悄无声息的改变,似乎是在四年前。
自她来到落雁楼后,最初的那几年,她都沉浸在与连渊的父亲连沉习武中。不喜与人说话,整日里除了练武便是将自己关在房里。
那时的她以为自己大抵会一直这样,可是,是他日复一日的靠近打开了她的心。那时的他也仅十三岁的年纪,却凭借一身霸道的武功,经常偷偷带着她惹是生非,又在被连沉追打的时候拉着她偷溜出城。
他们一同去城外的林间捉萤火虫,去溪边抓鱼,去断崖看雪……可是,后来……
那日,他们一同去城外放天灯,归程时,却遇到了等在城门口的太子,君怀桑。
再高的武功在权利面前也面临着无法逾越的鸿沟,连渊也早已在父亲的面前应下绝不能在非江湖人的面前表露自己的武功。她至今还记得最在意自己那张脸的连渊被太子的人打得面目全非的模样。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作为太子的君怀桑。
最后,是沁娘将连渊与她接回了落雁楼。也是那日之后,她便再未与连渊一同出行,除了即去即还的夜行,便几乎再没出过落雁楼,她也开始与楼中所有人一样称他为公子。
可连渊这个人偏偏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自他又可以重新下地乱跑以后,便再三的要拉着她出去。
那时的沈碧就想这,无论是带自己有恩的连家,还是表面不羁却是真心相待的连渊……他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她却不能。
后来连渊每次自己出远门,便都会带一枚石子回来。沈碧有时想,像连渊这样的铁公鸡恐怕要他带什么东西都是痴人说梦,他可以带这样一块小小的石头虽也像是他可以做得出的事,可这一带……就是四载春秋。
可是后来呢?那只是个开始,真正让两人渐行渐远的却是……
她摸索着坐起身,将那块石子小心翼翼的收在床边的小木箱中。有些事就像是石头,永远缄默,才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