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梨一时无法分辨的出他说这句话的情绪。
她抬起头,薄臣野的一双黑眸就这样淡淡的看着她,他的手慢慢松开,嘴角那点笑像是嘲讽。
“我?没跟你闹。”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怎么都说不出一句软话。
“那是什么?”
“……”
楚梨低下头,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这句话。
薄臣野冷笑,他把楚梨逼的后腰抵住办公桌,坚硬的桌角磕在后腰上,有?点发疼。
他隐忍的那点火,在她这样的沉默里无声的烧起来。
楚梨察觉到这样越来越紧绷的气氛——
她今天早上就觉得不对劲,但是只以为是他因为凌婳阿姨忌日将近而情绪不高。
她现在有点后悔了?,怎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来问他陆承泽的事?
“我?娶你,不是为了?让你胳膊肘往外拐护着别的男人,”薄臣野的手搁在她腰上,隔着薄薄的棉质T恤,他的手收紧,像是在用力掐着她的腰,他一双眼睛盯着她,一字一字说出来,语气冷的像冒着寒气。
“放过陆承泽,你死了这条心。”
她的腰被他紧紧地禁锢着,动弹不了?分毫。
楚梨被他牢牢地压在怀中,她抬起头看着他,声音平静,“你今天怎么了??”
这种反常,太可怕了?。
薄臣野盯着她,想到早上薄仲一和白馥玉打来的电话,心情更沉。
那关乎他缺席的这些年。
关乎他自认为最狼藉的几年。
当年陈凌婳带着他离开薄家的时候,他才刚刚有?了?一些记忆,六七岁的孩子,只以为自己从小生活在富足的生活里。
有?人给他拎包,有?人给他端上各种精致的餐食,永远有?人对他毕恭毕敬地叫他小少爷。
房子大的一天走不完,还有?个巨大的后花园。
人们都在说外语。
然后就那年,陈凌婳带着他坐了?很久的飞机,她们娘俩住在一个破落的筒子楼里,没人管他,没人问他。
陈凌婳一双白嫩的手,后来变的粗糙皲裂。
他被陈凌婳带去改了名字,从薄臣野变成陈嘉砚,他做陈嘉砚的那些年,穷苦却自由。
生活困苦,可却自由,没人在意他的言行举止。
以前跟陈凌婳住在哪个破旧的楼房里,邻居奶奶看陈凌婳常常不在,还让他到家里吃饭。
他不去,奶奶把饭送来。
又或者送点水果。
他也?在那一年遇见了?楚梨。
小姑娘像一束光,透过他沉闷漆黑的生活照进来,把他拉进充满阳光的圣地。
人们都对他真心,真心的好,又或者真心的讨厌。
后来一切被打破,他又被接回薄家。
薄家还是那个薄家,富丽堂皇,人人都充斥着一种清高与蔑视。
他们看他的眼神是蔑视的。
对他的和善是虚伪的。
正当二十多岁的年纪,他在这些年里野蛮的生长,坚实的灵魂却突然被人打碎了重新组装。
“跟陈凌婳的那几年忘干净,你不姓陈,你是我薄仲一的儿子。”
“我?把你救回来,我?给你正义和公道,不是为了?让你说你不姓薄的浑话!”
“没有我?,现在坐牢的就是你!我?他妈给了?你未来,别像你妈一样不知好歹!”
短短这几年,是薄臣野所有?记忆中最狼狈的几年。
薄仲一是疯子,白馥玉是虚伪的毒妇。
他每每想到这些,那种巨大的愤怒和痛苦怎么都控制不住。
“你总要告诉我?这些的。”
楚梨沉默了?好一会,她一点都不知道薄臣野到底怎么回事,她想去问周丞,周丞却闭口不提,她也问不出来。
楚梨这会才明白,她这段日子总是觉得不真实——
是因为他回来了,却又不像他。
他们之间像是隔着一条遥远的河,那条河宽敞到无法丈量,河水湍急,他在对岸,她跨不过去。
这是他们之间的距离。
薄臣野目光低下来,他缓缓松了掐着她腰的那只手,“我?让周丞送你回去。”
“真的不告诉我?吗?”
楚梨没放弃,她分明看到了他眼眶红了?一下,他松开她,转过身去的时候,又让楚梨以为那是一种错觉。
“一会下雨,车上有?伞。”
薄臣野没回她,他低头翻看桌上的文件。
楚梨站在他的桌前,她唇动了动,然后慢慢地走到了他的旁边。
她伸出手,握住了?薄臣野正拿着文件的手。
她把文件抽出来,手握着他的。
“你不是说做好你的薄太太么?外人不该管的事情我?不管,”楚梨说,“你的事情我?要管,你不是外人。”
她的声音很轻,眼神也?是平静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发白,身子骨又细弱,但是说出来这句话,却坚定?又勇敢。
薄臣野抬起眸看她,她是安静的,温和的。
身上有?一点雨后被淋湿的花香味道。
今天阴云遍布,天光从一朵云里破开落下,那点光正好落在落地窗前,一点光斑映在她的手上。
她那样紧紧地握着他的手。
明明没怎么用力,却让他觉得心口发紧。
薄臣野向来坚硬冷漠的心好像有了?些缝隙。
楚梨没逼着他立刻说,是秘书进来送文件,跟他说半小时后有会议。
她自觉走了,薄臣野什么都没说,楚梨有些无力。
还是周丞把她送回剧组。
路上周丞一言不发,楚梨越呆越闷得慌。
“他今天早上到底怎么了??”楚梨还是忍不住问,“周丞,别再跟我?说你不方便讲。”
“……”周丞也?不是故意的。
他都跟在薄臣野身边几年了,心里清楚薄臣野是个怎样的人,他厌烦多嘴的下属,也?厌烦任何人提起关于他的事情。
那都是禁忌。
“你要是不跟我?说,”楚梨闭了闭眼,想来是人生里头一回威胁人,“你要是不跟我?说,现在就掉头我回去亲自问,问不出来我就告诉他是你让我问的。”
“……”周丞有?点无语,他从前视镜里看了?一眼,楚梨坐在后排,眼睛就那么盯着他看,倔强的,就是不肯退让了。
以前他总觉得楚梨是个好说话的,总是软声软气,声音不大,看着就是温柔那挂。
这会楚梨脸上写满了倔,就非得问出来。
他沉默了?会,说,“我?就是听说……薄修筠快出狱了,薄家那边让薄总回去来着。”
“薄修筠?”楚梨对这个名字很陌生,又或者说,她连带着对薄臣野怎么回的薄家都不知道。
“您就别在薄总面前提这个名字了?,提一次他会疯的,”周丞脸也苦下来,“这事您就当不知道,薄总要是想说,他一定?会告诉您的,您就别为难我了?。”
周丞这话说的是真情实意。
楚梨也不能逼着人家说。
周丞能说这个名字已经是很不错了?。
“薄总被接回薄家的那几年,过的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是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