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春日八重樱堆雪,隔着窗子也能一眼就看见无数飘落的樱花。
唐泽凛音把瓶里的花枝微调了个角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病床上的少年目光含笑地注视着她的全部动作,见她小心翼翼摆好了盛放的花枝,忍不住唇角微勾。
她拉过椅子在少年床边坐下,精致的眉眼间浮动着几许柔色,语调也轻柔如清泉缓缓流过山林,“今天是绿色桔梗花呢。”
幸村闻言又看了一眼那青瓷瓶里繁盛犹带朝露的花枝,语气赞同,“真是生命力蓬勃的花朵。”
然而语气中的失落是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的。
恣意生长的花朵对于腐朽的病房而言本该格格不入,让这些病人瞧见了前一日还花枝摇曳明日就枯萎的花朵,只是平添痛苦。但唐泽每日来都会带上几支新的花朵,永远是最艳丽最新鲜的那几支,驱散病房的死气。
可这些花朵不可能彻底驱走病人心中的失落与无望。
她从病床旁的柜子拿起一个苹果慢慢削起来,“这个苹果还是我上周带过来的吧?你该把它吃掉啦!它再放几天也不可能像花朵一样抽枝发芽呀。”
她说完这句话,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上一次从你这里拿回去的鸢尾已经养活了呢。”
鸢尾也是唐泽某一次带过来的,花瓣艳丽,可惜这种娇弱的水生植物离开水后马上就失去了娇艳的模样。
她当时见了怕幸村因此伤感,便主动提出将花枝带回去重新栽种培养。幸村大概没觉得她会养活这株娇弱的花。
幸村对这件事有点吃惊,这种情绪毫无掩饰的通过面部表情的细微变化传达给唐泽凛音。
她弯着一双如盈盈皓月的眼,“阿市不相信吗?下次我可以带阿市去家里看看它们。这样就有证据可以证明了吧?”
“凛音要请我回家做客吗?”幸村唇角微勾,嗓音天生自带三分缠绵温柔意味,微微侧过来的半张脸眉目潋滟难描难画,神态温软。
她心神一晃。
像幸村精市这样的人,平日看着温和有礼实则和谁都都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所以他用这样犯规的表情专注看着你时,你很难无动于衷。
唐泽凛音幽幽地长叹了一口气,“阿市,用你这张脸做出这种表情可真是太犯规了。”
幸村眸底笑意微深,只是略低垂的眼睑遮住一闪而过的笑意,叫人瞧着有几分黯然,“凛音不喜欢我这么笑吗?”
“不是。”她修长手指点在下巴上,有些苦恼于如何解释,半晌才想到一个合适的句子,“阿市,你知道吧——你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我更想你哭呢。”
幸村脸上带着的浅浅笑意徒然一僵。
唐泽失笑,“如果阿市是个女孩子的话,我一定会把阿市养在一座最华丽巍峨的宫殿里,每天只许对我一个人笑。”
“凛音的意思是,男孩子就不值得被养了吗?”他有意曲解她话中的意思,一双鸢蓝色的眼似乎落满星光,控诉般地望着她。
真是……
唐泽凛音怕被他蛊惑,忍不住别开视线。
“阿市你不要做出这种表情啊,万一我真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那可怎么办啊?”
“那凛音就得对我负责了呢。”他口吻仍然是调侃,只是别过视线的唐泽凛音并没有看到他如揉碎星河的眸中流露出的不容错人的认真与势在必得。
虽然身体上的疾病无法控制,但心性之上,幸村精市,仍是当之无愧的王者。他想要什么,绝不会战战兢兢畏缩不前。
唐泽凛音当然没有意识到他这一掠而过的复杂心思,只故作懵懂地眨了眨眼睛,“阿市要我负责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