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又来,绿芽抽新枝。
温听刚刚看了场戏,并不想那么快又回宫静坐,便带着常代一起,随意挑着小道行走。
她觉得应该跟常代解释下自己刚刚去而复返的行为,毕竟她以前就总是这般跟云端相处的。
“我方才突然想去御花园走走。”
说完发觉自己现在行进的路线并不是去往御花园的,又改了口,“突然发觉这条小道上的风景也别有一番韵味。”
常代莞尔,“公主想做什么只管做,不需要跟奴婢解释许多。”
温听点点头,又觉得有些索然。
云端性子活泼,但不算聪明,她习惯了所有事情都跟云端解释一下,身边的人突然换成了一点即透心思玲珑的常代,她稍稍有点不适应。
但也仅仅是有点。
毕竟如果说她不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那是假话。
小道尽头摘着一丛松柏,在寒风中郁郁葱葱地摇曳着身姿。枝蔓上坠着陈雪,温听拐出时小心翼翼,生怕雪融剥落,落她满身。
小道拐出,又是一处休憩的亭子。
亭子里此刻坐着两个人,一个坐姿端正,身量矮小;一个懒散随意,高大挺拔。
许是温听出来的动静比较大,惊动了亭子里的人,两人同时看了过来。
两道目光落在温听身上。
一个稚嫩里隐着利,一个散漫中藏着锋。
温听不自觉抖了下身子。
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狗屎运气,统共也就出过三次门。
结果第一次出门偶遇了落单的小皇帝。
第二次出门碰到了醉酒的靳渊。
这第三次出门,就碰上了结伴同游的小皇帝和靳渊。
不是说御花园很大,不是说宫里主子很少?
怎么哪哪都能碰到人?
温听默默腹诽一番,还是绷着笑脸走进了亭子。
不管心里多不愿意,既然都撞面了,掉头就走总归是说不过去的。
“本是和常代随意走走散散心,不曾想打扰了皇上和靳相。”温听嘴上说着告罪的话语,面上却丝毫不觉得自己打扰到了什么。
宁桓看到温听,眸子都亮了。
“不打扰不打扰,皇姐快进来。”
温听笑着走近他。
靳渊依旧是刚刚的模样,一只手支着脑袋,垂着眼看着石桌上的棋盘,神色寡淡,与那日宫宴上浪荡不羁的模样大相径庭,也与那日梅园里温和疲倦的态度大为不同。
温听又默默腹诽了番。
这男人还能有千面不成,见一次换一张脸?
随即也垂着眼看石桌上的棋盘。
说实在的,温听琴棋书画中,唯有琴之一技拿得出手,仿佛生来就有慧根,学什么像什么。
而其他几样,最多算做是入了门。
所以她垂眸看了好一阵,也没看懂。
顶多是看出来了,黑子被白子杀的是片甲不留。
黑子攥在愁眉苦脸一筹莫展的小皇帝手中,白子捏在漫不经心神色恹恹的靳渊指间。
谁胜谁负,倒是一目了然。
宁桓早就想抽身逃跑了,奈何他面对着靳渊时总忍不住犯怂。
此刻自家亲姐主动送上门来给了他逃跑的机会,他卖起亲姐来丝毫不见手软。
更何况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皇姐,你跟靳相也许久没见了,想必是有许多话要聊。刚好朕还有政事要处理,就先行回宫了。”
说完也不等温听和靳渊有反应,对着亭子外的小太监一招手,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温听呆滞一瞬,眼睁睁看着小皇帝的身影越来越远,连头都没有回过一次。
突然就明了了第一次见面时,小皇帝的忐忑从何而来。
从他逃跑的速度以及头也不回的身姿来看,这种坑姐行为想必不是第一次了。
而距他上一次情真意切致歉至今,也不过一月有余。
温听气到手发抖。
还真是情深义重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感动到她特别想打人。
温听咬牙切齿半晌,靳渊连动作都没变一下。
她不仅表情绷着,连身体都紧绷着,坐在了小皇帝刚刚坐过的位置上。
心跳砰砰砰,温听有些尴尬又有些羞愧地垂着头。
她其实不太敢跟靳渊独处,那晚梅园偶遇她就发现了。
靳渊就像真的是神怪志异里的精怪,很轻易就能吸引她,让她沉沦,万劫不复。
温听知道自己喜欢长的好看的男人,靳渊的长相又恰恰很符合她的喜好。
可是与靳渊有婚约的人是宁枳,她只是个鸠占鹊巢的冒牌货。
她不知道温听现在魂在何处,是附着在了别的人的身上,还是已经仙逝。
如果她不仅占有了宁枳的身体和锦衣玉食的生活,还占有了本属于她的婚约,那与盗匪也并无不同。
何况她本能地觉得靳渊有些危险。
“公主今日可还有事?”
温听兀自纠结间,靳渊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盘里,随口问她。
温听脑袋放空几秒,才反应过来靳渊问的是她。
“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