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中声声入耳的戏腔很快引来了孟府一众人,领头的正是孟明德,身后跟着脸色晦暗不明的柳青青,颤颤巍巍的孟老夫人被俩个大丫鬟给搀扶着。
“爹爹、母亲,你们总算是来了。”孟婉柔一下跪倒在孟明德跟前,委屈地诉说着孟初春的种种“暴行”,孟明德的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柳青青无比心疼,孟老夫却一脸无所谓。
控诉完孟初春之后,孟婉柔十分可怜地在一旁抽泣,看着甚是惹人怜惜。
孟明德眸光幽幽,他望着气定神闲喝茶的孟初春:“你难道不想说些什么吗?”
“有。”啪嗒一下,孟初春搁下茶碗,径直走到孟婉柔面前,反手就是一巴掌,所有人都愣住了,孟婉柔瞳孔放大,一脸惊恐的模样,耳边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哭什么哭,没听见让我说话吗?你娘是怎么教的?”
柳青青脸色泛白,望着老爷挺直的肩膀,她的脸上渐渐有了一丝血色,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孟明德握紧双手,正欲开口,不想孟初春又抢在前面说话了:“孟婉柔,我细细想了一下,方才是我说错了话,毕竟继室也只能算妾室,一个妾室能够养出来的女儿也就这样了,看来还是我的期待高了一些。”
“你……你……”孟婉柔挣扎着站直了身子扑过去,一道人影闪过将她拦住了,她诧异道,“母亲,女儿受些委屈不打紧,但女儿不能看着您被人欺负。”
柳青青泪眼婆娑,她极力压制着眼泪,轻轻摇了摇,眼角的余光无力地看了一眼孟明德。
那可怜样让谁看了都心疼,比孟婉柔的手段是不知要高多少。
孟初春差点就要拍手叫好了,她看着戏台上目瞪口呆地优伶们,不满道:“你们既然收了本小姐的银钱,那就给我好好唱唱。”
她的语调不高,却让人感觉威压十足,片刻之后咿咿呀呀的戏词慢慢响了起来。
“你听过这初戏吗?”孟初春笑盈盈望着孟明德,孟明德嘴角紧抿,锐利的眸子紧紧盯着戏台上那个拿着大刀的男人,他不免心中一悸,只听一道嘲讽的声音慢慢响起,“也是,你整日忙着公务,想必是没听过的,那我就和你说说吧!”
两双相似的眸子直勾勾望着对方,谁也不让谁。
“孟老爷,这初戏讲得是一个商家出身的男人,偶然间遇见了厨神传人的女儿,用尽一切手段得到了部分厨神的食谱。男人一家因此发迹。男人不仅仅满足于此,他杀妻杀女,娶了县令的寡妇女儿,至此官运亨通。”孟初春嘴角挂着的微笑极其讽刺,她轻声问道,“父亲,精彩吗?”
孟明德一言不发,眸中渐渐模糊,那个爽朗的女孩愈发清晰,报应啊!
顷刻之间,他整个人苍老了十几岁。
“造孽啊!”孟老夫人撕心裂肺地喊了一声,她后悔了,早知道孟初春是福星,当年就不应该那般对她,如今看来她是怨气难是消啊!
孟老夫人甩开丫鬟的手,歪歪斜斜走了过来,她小心翼翼捧着孟初春的手,哀求道:“春儿,当年的事情不怪你爹爹,那时祖母糊涂,误听了贱人的话,这才会同意她过门,一切都是她的错。如今咱们一家人总算是团聚了,你只要能够消了这口气,咱们日后还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
“可能吗?”孟初春抽回了双手,修长的手指指着柳青青,“贱人母女都在此处,我怎么能咽下这口气,若不是看在您的面子,我绝对不会回府。”
孟老夫人面上一喜,看来春儿还是在乎她这个祖母的,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她相信血浓于水,终归有一日能够让春儿放下怨气的。
嫁入孟府之后,柳青青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未向今日这般难堪,之前自己都小看了孟初春这个死丫头,看来要快点将她赶出去才是。
孟明德心力交瘁,他没有子嗣之事一直是心头大患,回来的这个女儿分明是恨自己的,俩人如同仇人一般,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此时,孟老夫人再次发话了,她一字一顿道:“日后春儿在府里想要做什么便做什么,所有人都不能违背。”
一众人鸦雀无声。
“都聋了吗?”
下人们忙齐声应道:“是,老夫人。”
伴随着优伶哀切的哭腔,戏终了,众人散去。
回到主屋内,孟明德端坐在梨花木的胡床上,脸色晦暗一片。
一双柔软无骨的玉手慢慢抚上双肩,轻轻替他按压着。
孟明德叹了一口气:“夫人,这些日子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