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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十八章、快雨时晴(2)(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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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章郁云再抽空过来探望的时候,Elaine手上的压迫止血器已经拆除了,老太太精神还可以,起码可以靠在床上,听声响睁眼来闻察了。

看清来人,她和颜悦色,章郁云手里的外套由梁京接过去,给他挂在门口的收纳柜里,他正好得空来问好老太太,“您现在感觉如何?”

Elaine知道郁云那头还有自个的家私要管,章仲英也还在医院躺着呢,“老骨头了,没用偿了。才去看你爷爷的人,自个说倒就倒了。”

“谁说的,您的用偿大着呢。旁的不说,我头一个盼您好好的,不然您孙女眼泪要淹人民桥下的护城河了。”章郁云宽老太太心,这就是定军心人的用偿,“不怕您笑话,我这个年纪了,还盼着我爷爷硬朗些呢,您最清楚,我们章家的事了。”

老太太自然听得出来郁云这番话前面是温情,后半截是话术。“你来得正好,刚才圆圆在和我说,要搬回去住。”从崇德巷那里。

“我当着郁云的面,认真答复你们,不必了,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我既然当初松了口,答应的事,没得因为几句中伤话就草草取消的道理。这倒反过来,叫他们觉得我当真老糊涂了。”

*

圆圆生母原初是叫关月,至少她抱孩子来老太太跟前是这个名。

前天她上门会面的时候,说如今叫关写意。

关写意唐突造访,她说,想不到拿什么?伴手送老太太,终究空着手来了。

因为那日章家的局口上,她没能第一时间与老太太打招呼,是她的过错了。

这赔礼的客套话之后,关写意良久沉默,再次出口时,声音低低地问了句,那日见到的就是……

“是。圆圆养在我这里二?十来年了,一刻没离过。”

“时间过得好快。”关写意晦涩形容,转脸看窗外时,她不禁自嘲揭开眼前的尘世过往,她说,她还记得当初来找梁老太太,也是这样的时间光景。

二?十年,匆匆而过。

老太太反过来宽慰她,看得出来,老天爷到底善待了她一回,时光没在你脸上留下多少刻迹。

“我始终记得您。记得您当初的恩威,记得您清笃的气度对我的鼓舞。”关写意说,如果老太太不觉得冒犯的话,她是来还报她的。

至于圆圆。关写意这几天打听了些梁家的事情,所以她不是临时起意过来的。如果老太太肯的话,她想认回这个孩子。

不为别的,只为梁世钧这些年都没肯善待自己的亲生骨肉。

“我如今再为人母,看到圆……圆、”关写意甚至不敢亲口吐露这个名字,她当初亲自取的。

“总之,您当我赎罪也好,还报也罢,我想把她从梁家接出去,这是我该欠她的。”

老太太不置可否,良久,审视之下,只问了对方一句,“你先生同意吗?”

即刻,关写意就难在了那里。一瞬的困顿,俨然和二?十二?年前的她如出一辙。这是根源里的腐朽绝望,饶是泼天的富贵也遮不住的腥臭骨相。

“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你是认为我舍不得圆圆走也好,或是倚老卖老地指摘你的人生也罢。弥补心肠终究难能可贵,但是不计后果地去补,没准再毁了眼下手里的成?全。得不偿失,且偏执冒进。”

“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好也不好。我再隔代宠着,终究只能护她个一日三餐定当。总之,这些年,她吃了不少苦头。”老太太保守地答。

末了,关写意临走前还是那句话,她想认回圆圆。不计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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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laine说,这是她这个当事人经历的始末,她悉数转达给圆圆。身体吃不消出了事故,不能怪到关写意头上。

“看得出来,你母亲这些年回归了她原本寄情的轨迹。她有她的骄傲,也有她的包袱。”

“她想认回圆圆的方式可能有问题,但是本意还是亲缘上的难割舍。”

“这是每个十月怀胎,疼过的人才懂的愧疚与镣铐。”

Elaine和圆圆说,认不认都在你,也不存在把谁还给谁的说头。

圆圆就是圆圆自己的。

一码归一码,这其中起了龃龉,Elaine说她必须趁着自己清醒的时候,交代清楚;

同样,该谁的错谁来领!

圆圆也不必因为同父亲吵了一架,而生出些为人子女的檐下心理。

“吵就吵罢,这是他该你的。”

“我这次是死是活,论资排辈,也轮不到头一个拖累你,就算你父亲那头不管我,我自个儿也有打发自己的积蓄。”Elaine说挑个日子,叫淮安出面,把她手里的钱和物,好好瓜割瓜割,也叫圆圆定当些,该要就要,他们真撕破脸,我自有话头冲他们。

梁京见奶奶好端端地突然生硬起来,脸色都变了,忙劝Elaine,天不早了,歇息吧,有话明天白天再说!

Elaine冷静摇头状。

章郁云听到老太太说家务事,涉及财产,他即刻想避讳开,才起身要出去,老太太喊留步,“这回叫你看笑话了,但说句欠妥的话,

恶人自有恶人磨罢了。”

“这些年,我算是掏空了自己,于梁世钧,我就是下去见我先生,我也不带有个支吾的。

他但凡能立起来早在那了。”

一家子琐碎官司,到什么?时候才能了呢,眼不见耳不听为止。

“所以,郁云,今后你能不能同我们圆圆在一起,我都感激你这一遭。”

“我糊涂不糊涂,心里清楚得很。比起那些贞节牌坊,我只要我的孙女活出一条路来就够了。起码昨天那个阵仗,她敢和父亲理论几句了。多少年了,她看见自己的父亲,从来不言不语。小时候去那头过节吃饭,姜南方娘家那头的孩子和圆圆抢冰棒吃,她父亲袒护那头的孩子,吆喝了圆圆一句,圆圆把冰棒丢开手时,不言不语,她在她父亲面前哭都不敢。我当时心跟刀子割一样,作孽啊……”

有因才有果。梁世钧起的因,圆圆哪日不管这父亲,也终归是父女情缘到头了,于圆圆,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所以,各人去过各人的罢。淮安斯嘉他们都不要来侍奉的事,更轮不到圆圆。别往自己身上放担子,一旦担住了,就轻易难卸下来。”

局外人的章郁云听到末句,无端一轻笑,是,这一点,他深刻领会。

这夜,老太太要圆圆送郁云走的时候,后者淡漠告辞,“您好生休息,我明日得空再来。”

梁京送章郁云到电梯口,后者轻松形容,比来时更豁然些,箱体门应声打开的那一瞬,他俯首来捞梁京的脸,短暂地,唇沾唇而已的一个告别吻。

一个之后,他略微迟疑后,又补了一个。

“圆圆,我敬佩你祖母,发自内心的。”

*

老太太在医院观察性质地住了三天,梁京陪了三个晚上。

出院的手续是梁淮安夫妻俩办的,送奶奶回去的活儿,也由淮安揽下了。他同圆圆商量的口吻,陈妈到底年纪大了,我和爸商量过了,给奶奶再请个年轻的住家保姆,你觉得如何?

梁京噎在那儿,我……,“钟点工我倒是一直有劝奶奶雇个,住家的话,我怕她不同意。她不习惯家里有陌生人。你和大嫂看着办吧,不用问我呀。”

“得问你,你还不知道云哥那脾气嘛?他发起火来,连他爷爷都拿他没辙的。”淮安再和幺妹说点八卦,“说真的,你知道他为你去为难前女友的事吗?”大价钱的操作,章先生为新欢报复旧爱,这风传,在声色场合都熬成粥花烂了。

什么?事?梁京呆在那里。

敢情她不知道。梁淮安真被这对欢喜冤家欺侮到了。转念一想,是,也只有心思真正纯善的人才能制得住他章郁云拐着弯地坏。

这叫一物降一物。

*

梁京没随淮安的车走,主要大嫂亲力亲为地,梁京也不好抢在大嫂前头。

今天周末,大嫂说孩子都在她娘家那头,有空照顾奶奶半天。大家也不要全窝在一块,分工着来,奶奶也清净些。

“圆圆你辛苦了几个晚上,这周由我们来,你下周再来。”

Elaine数日前的话还在梁京耳边,她叫圆圆凡事不要全往自己身上担。此刻,她的目光也是希望圆圆如此做。

“好。”

目送淮安的车子离开,梁京计划着趁着周末时间,回公司补点活,好在许总那里挽回点印象分。

她才往停车场方向转了个身,一辆黑色奔驰迈巴赫泊停在她视线范围内。

车窗全阖着,但是梁京对他的车子很敏锐,即便不看车牌也知道是他,

后座有人从里推门,探身的动作,门开那一瞬,车里的人快快、冷漠地招呼她,“上车。”

“可是我车子还在那里……”梁京指着停车场方向。

“上车。”章郁云再出了次声。

不远处的人迫于扑克脸的淫.威,终究放弃了叫板。

乖顺地侧身坐到他身边,很负责任地告诉他,“医院一夜封顶的停车费很贵。”

“贵是多少?”某人横她一眼。

梁京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和烟草味,莫名烘托地自己心里暖洋洋的,横泼开来的滋味很奇怪,轻飘飘的,她不敢轻易张口,怕这股子轻盈钻出来,去到不该去的地方。

于是,她固执地闭紧嘴巴。

“问你话呢?”

她拿白眼翻他。其实是,梁京知道说出来,他准有一万吨的嘲讽冲她来。

第三回合他再问的时候,答案是多少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章先生气着了,她隐隐地笑意,十足地喜欢他生气的样子。

“奶奶呢?”

听到他问正经事,想着他也许正是为这事来的,梁京这才破功地开口,“淮……”

启口了一个字,换气的那一瞬间,有人钻了进来,

衔也咬。

梁京被他气回来了,因为他的司机端正坐在前头,章先生拿人当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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