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眼神交流了一瞬,又快速移开。
其实,罗婉言早就预料到这一天。聂景虽聪明善谋断,但毕竟没有真正见过上位者,很难在第一次面圣时就不出错。
因此,罗婉言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教给聂景面圣时应当说些什么,甚至做些怎样的表情。聂景是天生的表演者,他必定在皇上面前表现的很完美。而自己只需要大致说的与聂景讲的一样,再从自己的角度增添几个细节,就完美了。
罗婉言的声音镇定中又不失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害怕,将一个胆小又大方坚强的大家小姐展现的淋漓尽致。
皇上听完罗婉言的陈述,只沉默半晌,道:“聂景所呈上的证据确定属实,这辛竹远真是……”说道这里,皇上停下了,仿佛这辛竹远罄竹难书,不必他多费口舌。
他话头一转:“范爱卿,你怎么看?该如何处置这个旭日朝的败类?”
宰相是旭日朝文官之首,但私下却常有人谈论范重山除年龄外哪里都配不上这丞相之位,而范重山却实实在在地做了十二年旭日朝的丞相。不为别的,只因这个丞相的确正直,从不拉帮结派,若是有人私下组小团体,他一发现,还立刻上报给皇帝。这样拥护皇权、可堪当皇上耳目的宰相,虽然能力稍有不及,却是皇上喜欢的宰相,朝中一股清流倒也算是支持他。
范重山紧锁眉头,脸上全是同仇敌忾,他上前拱手行礼道:“启禀皇上,臣认为辛竹远简直罪大恶极,所犯罪行罄竹难书,臣提议将这奸臣游街示众,让天下的百姓唾弃他,也好显现天子神威。”
“嗯,范卿说的有道理!陆爱卿有何看法,不妨一道说来听听。”
陆远茂直觉皇上对宰相大人的回答不慎满意,但又看不出哪里不满意,又见自己儿子向自己使眼色,忙使出自己的独门绝技--和稀泥。
“皇上,我是个大老粗,连旭日的律法都没听懂过,您让我讲看法,微臣还想在自家小子面前保留点面子呢!”
皇帝哈哈一笑:“你儿子学富五车,却有个不学无术的老子,这真真是没有道理啊!”
陆远茂当做没有听到,唯唯诺诺不停道:“是,是,皇上您说的对!”
“既然父亲说不出来,那么就儿子来代替吧!”
陆修齐自然不能推脱。
“微臣认为,辛竹远罪大恶极,如何处置都不为过。但此事已有十多年,牵扯人员太广,如果公开彻查下去,只怕旭日朝短时间内不得安宁。况且,年代久远,除了聂景呈上的证据,其他或许已不可查。微臣认为或许秘密处置辛竹远能够将影响降到最低。”
皇上虽然一句话都没有说,但眼里透出的满意还是让罗谦心惊。他原以为圣上会就此事大张旗鼓地将案子散播开,趁此机会赚一波百姓的好感与拥戴。
但现下,皇上却着意将此事压下,看来他对于先皇的感情比自己想象的深,或者换句话说,先皇在乎名声,在今上这里留了足够的威胁。毕竟,皇上并不是唯一继承大统的选择。
罗谦私下与安乐郡主夜里闲聊时,就曾经提过,当初先皇更喜欢幼子,只是碍于历朝历代“立嫡立长”的规矩才让大儿子封了太子。如今看来,先帝对这个大儿子很不放心,就算死了也要有所掣肘。
罗谦庆幸被问到的不是自己,也庆幸陆修齐猜中皇上所想,自己才能从中领会圣意。想到这里,他不由对陆修齐这个马上要成为自己女婿的人多了一丁点满意。
他抬头,预备向陆修齐投出一个勉强带点赞赏的眼神,不料却看到这臭小子正直勾勾的、痴痴的望着自家女儿。
刚刚才升腾起的那一丁点儿的满意瞬间又消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