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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阿肃来信(2 / 2)


他语重心长地和李昕伊说:“你小的时候,给我放牛,老汉我每日只给五个铜板,你也安安稳稳地做了三年多。现在你出息了,能画什么牡丹了,就忘了当年尊堂养你熬坏了眼睛吗?你画画能有几个钱,还没老汉我一日的营生挣得多。”

吴阿公也算是为李昕伊着想了:“这次是给县老爷作画,银钱必是不少的,你多挣些钱,也好买点肉孝敬尊堂,尊堂一个人养你长那么大,吃了不少苦。”

说到李母,李昕伊就没有什么借口可以推脱的了。

吴参也表示:“说是半个月,也不是不能宽限。二十四朵花,每天辛苦点多画半朵,给个二十天,不能再多了。”

李昕伊只能答应。

李昕伊回到家,就铺开纸准备作画,他画了半年的花,早已画得熟透。哪里真的一天只能画一朵。像牡丹这样繁复的花,也只需两个时辰。若是莲花这种花瓣少的,一个时辰就绰绰有余了。

李昕伊正画着画,村里给人送信的信差走了进来。

李昕伊看着穿着褐色短打的信差,一时间心跳地有些块。他颤抖着手,小心地将画笔搁置在笔架上,嘴里连忙招呼信差坐下。他自己取下身上的围裙用力擦了擦手,给信差倒了一杯热茶。

“家里没什么好茶,您将就着喝口吧。”李昕伊说道,“可是有给我的信?”

信差没有坐,他从褡裢里取出一封信来,递给李昕伊,道:“我就不坐了,还要赶着去别的地方送信呢。”说着就要走。

李昕伊不好拉住人家,就拿刚才泡茶的茶叶用纸包了起来,要给信差。但是信差不接,李昕伊只得作罢。

李昕伊坐在竹椅上,信封正面写着“李心一亲启”五个大字,是阿肃的笔迹。信封背面盖着大红的火漆。他小心地撕开了信封,看到里面有张薄薄的信纸。

李昕伊没有把信纸抽出来,而是连信带封夹在一本他正在看的书里。他现在有些生气,阿肃隔了那么久才给他回了这一封信,他要先晾晾他。

李昕伊重新穿上围裙,慢条斯理地继续他的绘画事业。二十四花卉对应二十四节气,所以这二十四朵花的种类也是有讲究的。

第一朵花就是梅花。梅花美在风骨,“凌寒独自开”。李昕伊选择红梅作画,是因为红梅够艳。古人画梅很注重梅整体的神`韵,但是李昕伊不是。

他不在意人们赋予花卉的一些道德伦理品格,只是单纯地将梅最美的一面展示出来。就像一个摄影者,在寻找光线和角度的过程中拍下对象最美的一瞬,后期再将不够美的地方加以完善。

之前有人请他画过梅花,所以他画得还算熟练。两个时辰后,他将画摆在通风处,阴干。

第二朵花是山茶。山茶就更简单了,李昕伊用细笔沾水,简单地画了一个轮廓。在刚开始使用毛笔作画的时候,是很艰难的。没有炭笔的硬度,也不能随时用橡皮擦掉修改,只能用胭脂红上色,艰难地一度想要放弃作画这个念头。

但是一想到吴肃可能身处龙潭虎穴,而他却没有能力做什么的悲愤击中了他,他才能够狠下心来,去做这件看不到未来的事。

说起来,吴肃到底在信里写了什么,会不会是求救信呢?

李昕伊顿时后悔不已,如果是求救信的话,那他白白将信晾了两个时辰,四个小时,岂不是黄花菜都凉了。他连忙将笔放下,去将夹在书本里的信封取出来。

李昕伊自那日躲雨听见两个人语焉不详地谈论卫老先生,以及那声意味不明的冷笑,一直心存担忧,做梦都是吴肃在喊救命。他也不是没去过吴家,想问那个小胖子在城里过得如何。

吴家是他们梧桐村的大姓人家,有一半的村民都姓吴。人家哪能说自己的儿子不好,反而有人经过时听到李昕伊问起吴肃,还要夸赞此子学问高,运气好,得到卫老先生青眼,将来必是有大作为云云。把吴家人夸得满面红光。李昕伊自然问不出什么。

所以现在也不能怪李昕伊脑抽,忘记古代的通信速度,即使县城距离梧桐村也不很远,但也不是即时通信的年代啊,两个时辰、四个小时算什么。

李昕伊抽出信纸,快速地自上而下地过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令人忧虑的信息,心里稍微放松了一点。觉得刚才看得太粗略,于是又自右往左地细细读了一遍,确实没有任何负面感情色彩的词汇。

李昕伊转而又想,古人写信总是含蓄而隐晦的,会不会有什么藏头诗的吧。他于是按照现代人的阅读方式,从左到右地看了一遍,确认连贯起来不是通顺的句子,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吴肃在信里讲述了他到了县城后的一些琐事,又讲了卫老先生在学问上指点了他很多,还夸他学问高深,相貌都是睿智的样子。李昕伊不爱看这段话,于是快速跳过。在信的结尾,小胖子说自己一个人在县城里过得很好,拜访卫老先生的人很多,他也认识了一些新的朋友。可他还是想念李昕伊,还说自己买了一些礼物,托人送到梧桐村,其中有一样是给他的。他还留下了地址,李昕伊要写信的话就送到这个地方。他期待他的回信。

李昕伊刚刚放下的心又悄然地扑通起来,他仿佛能听见心脏跳动时地回想。他觉得小胖子在胡扯,真的想他为什么隔了四个月才送信来。他觉得古代人报喜不报忧的传统真的很糟糕。

可是李昕伊还是控制不住地红了左半边脸,他还想再看一遍吴肃说想他的话。但这时,李母在厨房喊了李昕伊的名字,叫他出来吃饭。李昕伊只好不舍地放下了信纸,出去了。

李母看着眼前心不在焉地吃着饭的儿子,疑心是不是自己眼疾又犯了,将盐放成了糖。她仔细地夹了一点菜,嚼了嚼,挺好吃的,确认自己没有放错盐。

可是自家儿子脸上要笑不笑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那半边脸怎么是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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