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过天晴,那道绚丽的彩虹如泡沫般消失,无影无踪。
无论城内城外都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之中,除了渭城百姓抑制不住地喜极而泣,那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混着风中传入众人耳朵里,他们还没有回过神来。
刚刚那一切实在是超乎众人的想象,倾盆的大雨哗啦啦之下,谁能想到有人能凭借一己之力让这大雨停止呢?
这已经不是人能够操作的事了,有人实在不信,就比如祝青。
他自认为见多识广,见过的江湖骗子要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有些看上去非常唬人的江湖骗术刚开始时确实把观众弄得一愣一愣的,但那也只是在当时,事后发现了其中机关就知道只是障眼法而已。
这种江湖骗术糊弄糊弄普通老百姓还好,但是想要糊弄祝青那是不可能的,这也是为什么在一开始他对苏棠不屑一顾。
他以为苏棠就和以往的那些江湖骗子一样,想要靠这些旁门左道得到时越的青眼,顺势进入他的麾下。
可是,他见过再多的障眼法,从来都没有见过有那个能呼风唤雨,操纵天地之力。
若说苏棠做法之后那场雨突然停了只是巧合,祝青也不能骗自己,苏棠座下那朵血莲确确实实是在他眼前存在过又消失的。
他不能因为血莲消失了,就忘了它的存在,甚至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渭城内这场骤雨,便是眼前的人弄停的。
祝青一脸复杂的看着面前的苏棠,随他进来的一行人都异常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身后的渭城百姓们沐浴在半年未见的暖阳中,只有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平日里寻常的阳光在事隔半年之久后,再次看到暖阳,他们的激动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
此时,雨停了太阳出来了,城内外一样都是阳光普照,久违的阳光重新洒落在大地上焕发出新的生机。
渭城,这个城市又焕发了新的生机。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在场的人渐渐意识到这一点,所有人的目光聚集在一人身上。
盘坐在城门口的苏棠身上不停地往下滴水,因为失血过多唇色与脸同色的苍白,两只手外翻,手腕上的伤口狰狞地袒露着,唯独没变的是那双眼里的澄净纯粹。
她久久望着天空,没人知道她在看什么,天空中的那道彩虹不知何时散去,蔚蓝的天空中一碧如洗,好比一块上好的翡翠。
这时,苏棠脸上这才露出了微笑。
他们走了,是安心地离去了。
奈何桥边也不会有人徘徊不前,尘世间的眷恋已经是过往,轮回之路上只说来世。
这一城的亡灵,苏棠以身作法超度了它们,虽然其中有些坎坷,但是结果还算美好。
只是,以她现在的能力,还是勉强了些。
她为了超度它们,不仅以身为幡,还有血莲为坛,更以身献祭这才勉勉强强完成这一场超度。
祝青看到苏棠脸上的笑,心下骤然加快,到嘴边的话一时间忘了说出口。
好在身后有百姓抽泣的哭声唤回了他的思维,他这才稳下心神,然后开口道:“你刚刚做了什么?”
他想知道刚刚那场骤停的雨,究竟是不是和她有关。
苏棠扭头,朝他微微颔首,回答道:“我做了我该做之事。”
祝青非常讨厌这种和他咬文嚼字不好好说话的人,时越也是个这样的性格,有什么事不好好说,一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硬是要说的含含糊糊让别人猜。
别说普通人了,哪怕是时越,如果碰上祝青心情不好的时候,他也懒得卖他的帐。
可是,祝青对着一脸惨白却还是和他这么好声好气说话的苏棠硬是生不出半点脾气,见她不愿回答倒也没有再追问,“你的手腕,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一下?”
话语之轻柔,不仅仅是祝青自己都有些惊讶,他身边的小药童更是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拳头。
曾几何时,从来只有别人求着跪着哭天喊地拜着让他家少爷看病,从来没有他家公子主动上赶着给别人看病的时候。
今天可算是让他大开眼界了,不过这一切若是和眼前这个人挂上钩,好像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毕竟这位再世活佛可是可以停雨放阳的,她可不是常人,自然不能以常人的标准来衡量。
话虽如此,小药童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家公子这幅舔人的模样——
嗯,还真是罕见得让人惊奇!
在小药童炽热又惊奇的眼神之中,祝青难得生出了一丝窘迫。
还没来得及训斥身旁的小药童,苏棠这边一动,祝青的全部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她身上。
只见苏棠撑起身,手肘用力,不可避免地牵扯到手腕上的伤,眉头一蹙,这伤口割得不浅如今事情了了,这手上的伤口的痛一波又一波地让人无法忽略。
“我……”
话刚起了个头,苏棠的话立刻被人打断。
“了凡大师,主公有请。”
苏棠知道刚刚闹了这么大一场戏,时越现在是要找人问事情了,虽说不知道过程如何,是文斗还是武斗,但是大概结果她已经预料到了。
她最初的目的也快达到了,虽然是以这样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对方表明了来意之后,苏棠依旧不急不缓,动作稍有滞涩地从地上站起,只是盘坐时间太久,也可能有些失血过多,她刚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不稳有些踉跄。
“他受伤了我帮他包扎——”
“不用了。”苏棠声音轻柔,朝祝青浅浅一笑,“我们走吧。”
“可是你……”
祝青面露担忧,边说着上前两步想要一起跟着出城,下一刻却被来人拦住。
祝青立刻炸毛,来人一脸严肃,开口道:“主公吩咐,祝公子没医好病不能出城。”
“我去他个——”
来人眼疾手快立刻封了祝青的哑穴,对他抱拳,道,“祝公子,得罪了。”
祝青被人封了哑穴,有嘴骂不出,满腔的怨气堵在肚子里出不去,气得那张小白脸都涨红得像关公。
苏棠轻笑出声,那抹笑就好比即将凋零的花朵却在努力维持盛放的模样,让人看了不由心底一酸,可是又为之绝美的模样心颤。
祝青没了脾气,狠狠地瞪了来人一眼,倒也把骂时越的那些话往肚子里咽。
好汉不吃眼前亏,对着来人指手画脚又手舞足蹈,来人却像是没看到似的没搭理他。
祝青伸脚踹了踹身旁看戏的小药童,面露狰狞,小药童立刻找回状态,充当了祝青的翻译,“甲午大人,我家少爷说您把他的哑穴解了他就去看病。”
来人不理,显然一直摸透了祝青的底细,“哑穴会在半时辰之后自动解开,祝公子不必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