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月娘撑起身子,小瓜子见了赶紧上前,有板有眼地将刚刚发生的事,倒竹筒似的屁啦啪啦放了出来。
月娘听完瞪大眼睛,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奇遇。
自家弟弟张瑜不信活佛的传闻,可她却一直深信不疑,为此两人不知发生过多少争执,谁能想到最后就她一命的居然就是了凡大师。
“大师在上,请受信女一拜!”
苏棠闻声这才回神,转身上前扶起月娘坐在椅子上,道:“你身上有伤,不必多利。”
月娘讷讷点头。
她没想到,传说中的活佛了凡会是这样平易近人的性格。
在月娘出神间,苏棠不动神色地打量着这住在这的一大一小。
突然开口问道:“你们自染病至今,多久了?”
“我大概一个半月余,小瓜子比我久些大概已有三月多了吧。”
苏棠闻言一挑眉,染病三个月的小孩子却比大人还看上去更健康,除了那颗油亮的水泡之外,丝毫看不出他生病的迹象。
她一扭头,问身旁安静得让人感觉不到存在的男人,“你染病多久了?”
“一月余。”
闻言,别说苏棠了,就连月娘都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下可就有意思了。
苏棠沉吟片刻,扭头对着男人,问道:“究竟是你不正常,还是他们?”
“他们。”
“何出此言?”
“此怪病之所以怪,以为其传染快、发病快、死亡快,通常不到一月余人就受不住就要死了。”
“那他们——”
“原因不知。”
月娘此时再迟钝也察觉出了她和小瓜子两人身上的不同了。
往常,她看着周围的人一个个相继死去,也不是不害怕,也想过哪天自己死了之后的情景。
只是这一天却迟迟没来,直至今天才是第一次发病。
经过男人这么一说,她好像也察觉到了,她似乎比旁人发病的速度慢上了许多,和她同一批进来的人早就死得面目全非了,有的甚至连半个月都没有熬过去。
她熬了一个半月,小瓜子却硬生生熬了三个月。
一时间,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小瓜子的身上。
人正趴在土里抓着虫玩,察觉到左边异样的眼光,小瓜子抬头一看,对上三人好奇的眼神还被吓了一跳。赶紧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屁颠颠地跑了过。
“大师,您看着我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苏棠见他跑过来,身上带着一股刚刚一进院就闻到的植物香味,蚊蝇似乎特别讨厌这股味道,原本缠在腐臭男人周围的蚊虫立刻飞远了。
苏棠自几年前体质变化后就不惹蚊虫,所以对于这些小虫子的观察得格外细致。
可无论是对于在场的其他人来说,蚊蝇就好比天上的太阳地上的草,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加上天气炎热,没有谁说特地去防备这小小的蚊虫。
更何况,他们防不胜防,被咬上一两口是无比正常的事。
可他们不知道,就是这小小的蚊蝇,它们甚至可能会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奇怪的怪病传播速度如此之快,病源始终无法追究,也很可能正是因为它们的不起眼,所以才被人忽视了。
苏棠看着男人退到一旁后,那身腐臭味吸引着野蝇毒蚊围着他打转,时不时在他身上翻飞停留。
男人站在一旁,姿势与普通人就有些不一样,敛息站着一动不动,常人几乎很少能发现他。
若不是苏棠一直关注着他,哪怕在场的三个人,她会不由自主地忽略他的存在。
这种能力若不是天生的,那便是有人可以培养,这个男人来历可能有些古怪。
可如今,如果没有办法救人,这个溃烂得面目全非的男人,也只能痛苦死在这个城中城里。
男人感受到苏棠的打量,脸上的表情微抽,渐渐地抽动幅度越来越大,垂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放开,又捏紧。
低吼一声,单膝跪地,膝盖砸在地上一声闷响。
“啊——”
男人再也忍不住了,手狠狠朝着自己脸上抓去,原本就溃烂的脸,顿时变得血肉模糊。
男人的忍耐力已经算是惊人了,却还是抵不住这刻骨的痒。
张月娘看着一张笑脸都吓白了,抱着小瓜子,将他的脸埋进自己的胸口,哆哆嗦嗦道:“大、大师,这可怎么办?”
苏棠给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月娘立刻安静了下来。
她走过去,俯下身子凑近男人,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说,“我救你,你帮我做一件事,守住一个秘密。”
男人手动作一顿,没忍住,又抓挠着脸上的烂疤。
眼神直勾勾地看向苏棠,四目相对,男人眼一闭,喑哑着声音道:“救我,你的秘密我不说,你要我做的事——”
万死不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