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被人救下,我爹一个大男人抱着我大哭了一场,他说,他梦见我给人家当仆役,因为做错了事被打断了腿……我娘也跟着他哭,又说我爹因为找不到我跑到村上的祠堂去叩头,说只要能换我安全归家,他就是折了一半阳寿也甘愿……”
他眼眶微热,“兴许我爹那话说得太重了些,后来……他便没了……”
谢残玉看他指着自己的小腹,“这颗痣原本是没有的,是那个……”他声音略哑,“是我被拍花子那女子报复,用烧红的铜丝烙出来的印子,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慢慢凸起,长出来一个红痣……”
于笙带些怅然,“我不敢告诉我爹,怕他难受……可是他知道,有一次喝多了酒,抱着我闷闷地哭,说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我……我其实从来都没怪他……”
谢残玉摩挲着于笙的发,“你爹很好。”
不过四个字,于笙红了眼眶,眼泪一滴一滴往下掉,谢残玉心尖刺了下,一时竟不知如安抚。
于笙垂着头,忽而也觉出几分不妥来,他一抬头,泛红的兔子眼撞入谢残玉眼帘中,二人一愣一怔,也不知过了多久,兴许只是瞬然,于笙喉间哽咽的一声叫他刹那间尴尬得不知所措。
“我……我,对不起……”于笙局促得不行,头顶一缕发丝翘起来,颤了又颤,“我没想说这么多叫你心烦,只是……只是……”
他“只是”了半天竟不知要说什么好,谢残玉比他感觉更甚,好半晌才道,“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
于笙讶然地看他,不知他是何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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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三日。
于笙勉强能下床榻走几步,侍女不在,他乐得自在,能这样出去转一转,心情都好了不少。
谢府不算小,听闻是前朝一位不受宠的郡王所居,只是后来战乱迭起,毁了大半,辗转成了谢家所有,直接推平了原有的亭廊在上边重建。
假山是自江南送过来的山石,水是引了镇外山上的活水,于笙拄着一根骆迟削好送过来的拐,慢腾腾地走到院子外边。
这日天气晴好,只丝丝缕缕云,暖洋洋的阳光照在身上暖和又舒服。
于笙喟叹了声,一时竟有些恍若做梦之感。
王秋和娘亲不在身边,他也不必天未亮就起来担水,喂养鸡鸭,只是这样的日子他真的心里踏实么?
于笙伸手在虚空抓了抓,也不知王秋和娘亲现在可好?
王全生拿了那一笔银两,应当是又去赌了的,就不知那一百两银子能叫他赌多久。
“唉……”
一桩桩事还是压在他心头的巨石,于笙这多年哪里与王秋和母亲分开这么久,这几日一旦空下来便忍不住去想。
“小小年纪愁成这副模样,皇帝也不似你这般忧心得食不下咽,寝不安眠……”
身后熟悉的声音响起,于笙扭头又惊又喜,“公子!”
自那日他药浴之后,谢残玉就有要事出去了,这几日都是骆迟在他身边打转,偶有几次提起谢残玉,骆迟都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于笙不傻,他知道还有什么事是他完全不知道的,但是谢残玉于他有恩,即便是于他有干系的,只要谢残玉不说,他便不问。
他相信谢残玉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