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自作聪明。朕今日偏……”
泠泠月光投下来,照得?妙娘肩上渗出的血色和她额上因为忍着疼痛渗出的细汗格外清晰。男人的话就?这么说到一半,顿了?一顿,却突然放开手,站起?身。
然后陆景湛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撂下一句“别做梦了?”,转身扬长而去。
只留下妙娘坐在小榻上,怎么也再难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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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巍今夜未回府,久违地到了?曹家军大营。
这些时日因为调查秦王党羽之事,曹巍已连数日未多在军中停留。
今日突然一来,将?士们都很激动。
曹家军军中的老将?们都是跟着曹巍的父亲,曹老将?军一起?出生入死的至交。而年轻一代?的将?领们,则是曹巍亲手提拔起?来的,或是上一代?老将?们的子弟。是以?整个曹家军不但军纪严明,军中上下更是同?气连枝。
这也是曹家军在战场上威名赫赫,令人闻风丧胆的重要原因之一。
作为曹家军主帅,曹巍今日本想到军中略作视察,未曾想军中的弟兄们一见?到他就?强留他一道用饭。
这饭用着用着,最后就?成了?喝酒。
几个自小相识的男人,脱去甲胄,席地而坐,各自抱了?一坛酒,从晚饭时分一直喝到了?半夜。
这些人豪气干云,历练出来的酒量,一直到大半夜,才算是喝了?个半醉。
酒过三巡之后,气氛也更加活络。往常清醒时不敢说、不能?说的话,也纷纷冒了?出来。
其?中和曹巍最熟悉的一位兄弟宋睿看了?他一眼,见?曹巍不停喝酒,怅然若失,忍不住先开了?口:
“东伯,怎么了??又想你家娘子了??”
围坐着这几个人是喝得?多了?些,说起?话来未加思索,有人一听方才那话,脱口而出:
“想娘子?东伯想的哪位娘子啊?东伯娶了?程家一双姊妹,享娥皇女英齐人之福,我们兄弟没有不羡慕你的!”
旁边的人也笑闹,跟着附和:
“是啊,东伯想的是姐姐,还是妹妹呢?”
“去!说什么呢你们?”
大程氏自缢一尸两命,小程氏不见?生死未卜,哪里是开这等玩笑的时候。宋睿虽然也喝得?不少,可他一向与曹巍关?系最好,知道这是曹巍的伤心事,又看他听完这两句话脸色更为不好,登时气恼地抬脚,给了?刚才说话那两个一人一脚,说道,
“不会说话就?喝酒堵上你们的嘴!”
那两人一听也自知失言,忙道歉:
“瞧我喝多了?,说错话了?,东伯莫怪!我这就?罚酒!”
“无妨。”
曹巍摆摆手,似乎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又抬起?酒坛,连饮了?三大口。
“东伯,”
宋睿想抢他的酒坛,
“别喝了?,酒哪是这个喝法!”
在座之人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可能?嘴笨失言,但没什么坏心。此时大家都瞧出曹巍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人终是忍不住,开口道:
“你家娘子失踪的事,上京城都快传遍了?,虽无人明说,可谁不觉得?你家娘子是被圣上扣下了?!”
一听这话,宋睿慌忙要拦。
可是对方似乎憋了?很久,一把挥开宋睿的手,继续说:
“别拦着,我今日非说不可!东伯在战场骁勇无比!此时怎么怂了?,夫人被强占还能?忍?要我说,抢回来!哪怕他是皇帝老儿,也没有占着人家夫人的道理!”
程妙一个官家小姐,宫变时被抓紧紫微城再未曾被放出来过,况且程妙与陆景湛那些过往上京城谁人不知,是以?大家私下里早已心照不宣这么觉得?了?。
大约只有曹巍还在自欺欺人。
这些人本就?是粗人,又都知道陆景湛这个皇位来的并不是那么正大光明,原就?不服,加之此时喝了?酒,一时间群情?激奋,顾不得?旁的,纷纷附和——
“是啊!抢回来!”
“只要东伯一声令下!我等万死不辞!”
“东伯!你说句话啊!”
“各位!”
曹巍突然放下酒坛搁在一边,站起?身来,冲着旁边这些将?领们躬身一揖,好久,才直起?身,红着眼圈说道,
“众位兄弟今日之情?,我曹东伯感激不尽!他日诸位需要,东伯亦会赴汤蹈火!”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掷地有声。分明没有说自己要做什么,可是让人一听,就?知道他已经?有了?决断。
“好!这才是我们敬重的曹大将?军!”
大周上至士官大夫,下至黎民百姓,谁人不知定远大将?军曹巍少年英才,征战沙场无往不胜。当?时年少,亦是纵马疆场,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乃是近年俗事烦扰,才愈发畏首畏尾,失了?当?年豪气。
可他方才一番话,却叫在场众人,觉得?当?年的鲜衣怒马的少将?军又回来了?!
曹巍抱起?酒坛,朗声说道:
“诸位兄弟,东伯敬你们!”
……
-
云卷云舒,朝阳起?落。
又是一日晨起?,妙娘一早便?收拾好,领了?差事在前殿等着陆景湛回来。
昨夜的事让妙娘即便?现在想起?来仍旧觉得?惊魂未定。是以?她早上换了?另一套干净的宫人外裳,又特意换了?一件领子高的中衣,炎夏六月里,几乎将?整个人裹得?没有一处肌肤露在外面。
就?连几日以?来半点儿粉黛未施的脸,妙娘也向莲心借了?点铅华涂了?一层,显得?整个人病恹恹的。
陆景湛下朝的时间似乎比较固定,妙娘按着月牙说的时辰等在明宸殿前殿,不出一会儿,就?听见?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陆景湛和李护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奴婢参见?陛下。”
“永定侯府和慈宁宫的人来了?一律不见?,”
陆景湛边进门,边面无表情?地吩咐李护。听见?妙娘请安,只递了?一个眼神过去,算是应了?,然后便?径自往衣架前走去。
“朕这几日,一个姓郑的也不想看见?。”
“是,奴才知晓了?。”
“下去吧。”
陆景湛吩咐完李护,这才看向立侍一边的妙娘,说道:
“宽衣。”
他身上穿着沉甸甸的朝服,妙娘今日的头一件差事便?是伺候陆景湛更衣,换下朝服,换上常服。
有了?昨夜浴池畔的更衣,今日妙娘做起?来倒是也轻车熟路,很快便?替对方脱下朝服,正要给他系常服的腰带,谁知刚抓住腰带,还未等系,就?听见?方才一直未曾说话的男人陡然开了?口。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听不出情?绪,话倒是直白?:
“也是这么伺候你姐夫的?”
妙娘闻言,手指动作一顿,却继续垂着头,没应声。
“怎么不答?”
“……”
“是。”
“嗬,”
男人不屑地轻笑一声,
“你倒是坦诚。”
陆景湛抬手,两指捏住妙娘的下颌,强迫她看着他。然后才略显玩味地同?她说:
“那与朕说说,床笫之间,又是怎么伺候你姐夫的?”
此言一出,妙娘便?忍不住拧眉瞪过去。这样直白?的羞辱,任是谁也不能?忍下。
况且对方好像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紧接着,就?更凑近半步,说道:
“怎么,不想说?可朕当?真有些好奇,怎么办?”
说话的时候,温热的气息径直打到她脸上。
见?她没答话,也并不恼,只自顾自说:
“不如,朕去问问曹将?军?”
妙娘终于忍无可忍,扬起?手一把扯下对方钳制着自己下巴的手,冷声斥道:
“陆景湛!你若是寂寞就?去找女人,纳上满后宫的妃子!别在这里打听旁人夫妻的闺房之事!”
“恼了??”
男人轻巧地握住妙娘伸过来指着他的手,握在手中孟浪地摩挲,不怒反笑,
“用得?着那么麻烦?朕面前不正有一个?”
“你疯了??!我是有夫之妇!”
“那又如何?”
他的话好像并不在意,可声音听着分明没有那么平静,甚至有那么一丝癫狂,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曹将?军是大周的忠臣,朕想临幸他的妻子,你说,曹将?军会不会拒绝呢?”
今日早朝,他听着百官奏报,满脑子想的却都是纤纤素手解他的衣袍,都是深夜小榻温软的姑娘……
他看着殿下的曹巍,如鲠在喉,只觉对方如眼中钉,肉中刺!生生扎在他心上,叫人嫉妒得?发疯。
什么纤纤素手,温软娇颜,皆都是属于曹巍。
他拥过、亲过、抱过……深夜之中合被而眠过……
或许温柔,或许缠绵,或许疾厉,让她哭过、痛过……难捱过。而这些,都是他不曾拥有,不曾参与的。
“陆景湛你疯了??!”
“我是疯了?。”
话音一落,天旋地转,妙娘一瞬心神恍惚,再反应过来时,已被男人牢牢压在衣架旁侧的软榻上。他的手扣着她的腕子,将?她死死制住,半点动弹不得?。
男人眼神晦暗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潭里藏着令妙娘害怕的情?绪。
她不是人事未经?的闺阁少女,知道他这样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不行,不行……”
妙娘挣脱不开,一阵阵发慌,只能?挣扎着提醒他,
“你忘了?,你说过,我不配!我不配的!”
回应她的是男人愈发凑近的气息,和附在她耳边呢喃低语的一句:
“这有什么要紧……”
正在妙娘被压制着,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殿门却突然被叩响。
陆景湛的动作停住,眼底有几分带着嗜血的烦躁,扬声冲门外:
“滚。”
门外的李护一听,便?知陛下是动了?怒,可此时消息又不得?不传,只好硬着头皮说:
“陛下,曹将?军说有要事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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