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进来吧。”
须臾之后，先进来的是李护，他?送了帕子来之后，便忙退了出去。
妙娘拿着帕子先将陆景湛的手擦干净，又仔细将洒落桌上的墨汁擦净，然后才道：
“煜王殿下想必与陛下有要事相商，奴婢先告退。”
陆景湛看了眼手背上残留的墨痕，又看了眼砚台，不咸不淡说了句：
“墨还未磨完。”
妙娘还?想说什么?，可是这时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煜王陆景焕三步并作两步开门进来。方一进门，便给陆景湛拱手行了个礼，然后急急道：
“皇兄，臣弟就是陪少卿去了趟洛阳，这?才两日，一回来就听闻你将姮表妹打了个半死，是真的？”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陆景湛，并未注意旁边垂头磨墨的妙娘。
倒是妙娘，听到这句“你将姮表姐打?了个半死”不禁双唇微张，又懵又讶。若不是这次特意注意了手上的动作，怕是又要将墨汁洒出来了。
不过转念一想，郑心姮原就该死，即便陆景湛不打?她，待到妙娘出去，也要将郑心姮剥皮抽筋，以慰姐姐在天之灵。
陆景湛仍低头看折子，听到这句余光一瞥身边的人，眉头略皱，掀了掀眼皮看向底下的少年，似有些不悦：
“若是来兴师问罪，可以滚了。”
“不不，臣弟不是这个意思。”
少年一听，忙摆手，解释道，
“姮表妹的性子我们都知晓。我是听说，是姮表妹先将小嫂……程姑娘打?伤在先，就想问问，她还好吗？”
闻言，玄衣男子干脆放下手中的奏折，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斜斜看向身边的妙娘：
“问你的。”
陆景焕这?才注意到一直站在长案边，一身宫人打扮，头上还?缠着绷带，正磨着墨的女子。
他?有些讶然，抬起手指了指妙娘的方向：
“这?、这?……你还?好吗？”
妙娘放下手中的墨锭，施施然行了一礼，温声答道：
“多谢九爷记挂，奴婢没事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他?话音刚落，陆景湛就略显不耐地问道：
“问完了吧，还?有别的事么?？没有可以滚了。”
“有！母妃因为这事与外祖生了些矛盾，听闻已生了两日的气了，皇兄真的不去看看母妃吗？”
“不去。”
“呃……真的不去？”
……
对方似乎懒得回应，听完这?句就继续拿起折子去看，连理都不再理陆景焕。
陆景焕倒也习惯了他?皇兄这?样，也未急着走，反而自顾自找了个位子坐下。他?刚刚从洛阳快马加鞭赶回来，骑了大半夜的马，好不容易有个地方歇一歇脚。
不过坐在这里百无聊赖，他?下意识去看长案前那两个人。
一身宫人装束的姑娘身材匀亭有致，素手纤纤，一遍遍磨着墨。再往上看去，是女子玉白的颈项，和明媚不可方物的容颜。
妙娘的美貌盛名在外。她也是当真不负盛名。
陆景焕不禁多看了两眼。
只要移开目光的时候，却陡然听见案前的男人幽幽开口：
“陆老?九。”
“啊？”
陆景焕回过神来，忙转眼看向他?皇兄的方向。
“怎么了皇兄。”
“再看，朕将你的眼睛挖了。”
陆景湛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冷冷投向坐在一边的少年，眼神中明晃晃写着一个字——
“滚。”
……
-
与此同时，紫微城正门前，曹巍看了一眼耸立的宫门，终是没有一时冲动，闯进宫去。
妙儿虽然极有可能被今上扣下，可郑老?侯爷才因为郑心姮的事情与圣上不虞，此时到他面前来说这?些话，想必另有居心。
明知是圈套，断不可为一时冲动，就这么?闯下去。
他?领兵打仗，靠的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是一腔孤勇意气用事。
况且，他?早已过了冲动行事的年纪。
找吴枫的事情因为郑老?侯爷拦路，已然耽搁了时机。曹巍忧心贸然前去会打?草惊蛇，便只派人继续盯着，并未急着前去。
反而回了定远将军府，一回府，就回到正房里。
即便知道郑老?侯爷说那一番话必然是故意为之，引他?上套。可是曹巍还?是忍不住去想那些话。
“若你放在心上的人，恰好也是别人放在心上的人呢？”
“多往宫里去，说不准还?有意外之喜。”
新帝旧情未绝，意欲强占程氏的传闻，曹巍不是没有听过。可每回听了，他?都强将怀疑的念头压下。
因为对方是君，他?是臣。他?可以去恳求对方，可不到万不得已，去不能兴起兵戈。
他?见过战场，知道兵祸过境，涂炭生灵。不可为了一己私利致众生祸患。
虽是如此作想，此时此刻，曹巍坐在房中，看着周遭的一切，还?是忍不住心思烦乱。
他?娶过三任妻子，除了郑氏，芸娘住在别处。
芸娘死了，所有她用过的东西，都被仔细收起来，放在瞧不见的地方。她住过的屋子，更是尘封已久。
这?里是他与程妙的婚房。
那时窗上贴着喜字，床边用的是红罗帐，满室被烛火充盈。
可惜现下是先帝孝期，所有红色，一概不许用。
所以红罗帐被卸下，换上素净的颜色。窗上的喜字也被撕下来，红烛替换成白烛。
就连成婚不过几日的新嫁娘，也不见了人影。
曹巍看着榻上摆着的一对纹着鸳鸯图样的玉枕，怅然若失。
-
此时的永定侯府中，郑世子今日下朝没见着父亲，便在紫微城周边寻了几圈，待到回了侯府的时候比平日都稍晚了些。
他?一进门，就问门房：
“侯爷回来了吗？”
“侯爷老早就回来了，到书房去了。还?问了世子怎么没有回来呢。”
“嗯，知道了。”
郑世子一听，就感觉有些不对。他?和郑老?侯爷父子俩几乎每日上下朝都是一起，若非有事情需要躲着他?做，老?侯爷想必不会自己先一步趁他?没注意走开。
这?样一想，便忙快步往郑老?侯爷的书房走。
“咚咚咚——”
郑世子敲起门，扬声问道：
“父亲，我能进来吗？”
“进来吧。”
郑世子进门以后，先拱手一揖，给郑老?侯爷行过礼。
然后才走上前两步，问道：“父亲，今日下朝怎么不等我，自己一个人先走了。”
郑老?侯爷没有抬头看郑世子，只是自顾自不以为意地随口解释：
“为父有些事，若等你怕是来不及，这?便没有等。左右我们回到候府上就能见到。等不等又有什么?关系？”
“当真是如此吗？父亲真的不是要做什么?不能让儿子看到的事情？”
“我能有什么?不能让你看到的事情？”
郑老?侯也瞪大眼睛，瞧着有些不愉。
一看对方这个眼神，郑世子当下便了然。看来一定是被他?说中了。他?有些无奈，叹了口气，说道：“父亲，您这是何苦？圣上就算是这回做的不对，可是他毕竟是您的亲外孙，血浓于水，何必闹得这?样不好看呢？”
“到底是谁闹得这?么?不好看？你关心过你的女儿吗？姮儿出了这?么?大事，被打了个半死，这?口气你都能咽得下。老?夫怎么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父亲！你到底要我说几次？您是关心了姮儿，关心没有错，可您不能就这?么?纵容着她！是因为你的纵容，她才什么?都敢做。这?次的事情，若不是她先对小程氏动手，会有这?个下场吗？”
郑世子叹了口气，
“正是因为你的纵容，她当年才不顾人家有妻有子，一定要嫁给曹巍。逼得曹巍发妻大程氏惨死？一尸两命。是，姮儿是如愿以偿了。可父亲你看看，她现在过得真的好吗？”
“你！”
郑老?侯爷气的一拍桌子，怒道：
“这?你大可放心。这?一回老?夫做的事，正是让她在夫家过得好。”
“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将小程氏在皇帝宫中的消息透给曹巍罢了。”
“什么?？”
“他?们不是一个个都宝贝那个小程氏，待我姮儿至苛吗？那就让他们争去，到时候争个天翻地覆，老?夫再趁机杀了小程氏，到时候，姮儿又能成为曹府的主母了。”
“……”
“父亲！您让我怎么说才好啊，母亲不在，您怎可不顾大局，放纵至此……”
-
被围困在宫墙中的日子过的很?快。似乎一眨眼，一整个白日就度了过去。
紫微城，明宸殿。
妙娘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当了半晌差已经累得力气全无，只想瘫软在小榻上歇息着。
幸好李护看出她状态不好，让他下晌不用当差，先回去歇着将身子养好。
妙娘的住处在内殿外间的小榻上，这?里原本是宫人守夜的地方，让她住在这里，意味着她每天晚上都要守夜。
并且，每晚都要伺候圣上洗漱。
妙娘本以为今日她的伤未好，陆景湛洗漱不会召她伺候，毕竟她连方才自己沐浴尚且都要月牙和莲心帮忙，哪里有办法伺候旁人？
可是未曾想，她才刚刚在榻上躺下，李护身边那个小内侍小顺子就来喊她：
“程姑娘，程姑娘，您快起来吧，陛下正叫你呢！”
“啊？”
“陛下就在内殿耳房，姑娘还?是快些过去吧。”
妙娘虽然有些无奈，但君令难为，况且伺候主上本就是奴仆的职责，这?又不算逾矩，她根本无法拒绝。
是以，便只能由着小顺子指路，一路走到内殿旁侧的耳房。
在杂役局干的活计与在这里完全不同，况且妙娘就连姐夫沐浴的样子也未曾见过，这?时走到门口，手指搁在门上，许久，才把心一横，闭着眼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发两百个红包～要上夹子惹，明天白天就不更新啦，周三晚上万更～】
小剧场——
①
小焕：好看不过嫂子
疯湛：再看眼睛给你挖了：D
姐夫：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②
小焕：嫂子嫂子你没事吧？
疯湛：闭嘴，滚：D
姐夫：夺妻之恨不共戴天！！感谢在2021-02-0119:47:35~2021-02-0201:24: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暖风微醺^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