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逗她开心,季恒秋岔开话题道:“你在哪儿练的功夫啊?没看出来你还有两下子。”
江蓁骄傲地扬了扬下巴:“我?爸教的,靠这?几招称霸江北区呢!”
季恒秋很捧场地夸道:“哇,厉害啊。”
有一会儿他俩只是互相依偎着,谁也没说话。
夜深了,江蓁打了个哈欠,思维越来越慢。
她倏地听到季恒秋说:“其实我?特别怕你听到那些话。”
江蓁下意识地问:“为什么啊?”
季恒秋捏了捏她的手背,沿着掌心纹路描摹。
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只记得季恒秋是杀人犯的儿子,而为了他也是暴力的受害者。
有人悲悯他,有人安慰他,也有人像看病毒一样排斥他,不愿意和他有接触。
“他爸爸是杀人犯,那他会不会也有反社会人格?”
“肯定啊,看他平时都不说话,一个人待在角落里,他说不定也内心阴暗。”
“啊啊,好可怕!离他远点!”
这?样的对话季恒秋无意中撞见过好多回,奇怪,他好像怎么活都不对。
开心是错,——“你爸把人活生?生?打死,你还笑得出来?”
难过是错,——“反社会人格也会有同情心吗?”
连面无情绪都是错。
季恒秋渐渐变成?了一个擅长克制、忍耐的人。
因为一旦他表露出过激的情绪和行为,周围的人就会露出“你看,他果然是这样”的目光,像是验证了那些揣测。
夏岩告诉他,人是活给自己看的,喜骂由人,别人怎么看不重要。
这?个荣耀半生?清贫平生?的男人是他的师父、他的长辈,很多?时候又扮演着父亲的角色。
夏岩走之后季恒秋消沉了很久,比以前话更少,更不愿意见人。
后来等生?活逐渐稳定下来,酒馆的营业迈上正轨,程泽凯开始拉着他到处认识朋友。
季恒秋真的很好奇他是从哪儿认识这?么多?人的,各行各业干什么的都有。
一切重新开始,季恒秋慢慢觉得自己好像可以像一个普通人一样生活了,所?以程泽凯介绍他和陆梦认识的时候,季恒秋没拒绝。
确实是个挺好的姑娘,温柔漂亮,总是细声细语,“阿秋阿秋”地叫他,季恒秋是真的考虑过和她结婚。
所?有的美好泡影都在夏俊杰出现的那天破灭。
今天他和江蓁说的所?有话,一模一样的,也在两年前对陆梦说过。
那时陆梦松开了他的手,慌慌张张逃跑似的转身离开。
季恒秋以为她是受到惊吓,几天后却得到一句“分手吧”。
他不怪陆梦,甚至能完全理解她。
只是季恒秋又开始自我怀疑了,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怎么好像大家都知道,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他是一个不幸的人,他是一个阴暗的人,他是一个孤独的人。
在季恒秋快要接受这样的自己时,江蓁却突然闯了进来。
长得漂漂亮亮,做的事情却奇奇怪怪。
喝醉酒吞一勺辣酱,嫌弃申城的抄手不好吃,管他叫“秋老板”,把棒冰说成?棒棒糖,说自己不是酒鬼是美女,莫名其妙又冒充他的女朋友......
季恒秋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人,所?以喜欢上她到底是始料未及还是理所?应当呢。
江蓁说他是小福星,是大宝贝,偶尔还要学着申城话的腔调喊他“阿拉小啾”,然后自己狂笑一通。
喜欢他,珍惜他,护着他,坚定地没有松开他的手,还上去帮他出气。
哪有这?样的人啊,女菩萨下凡么,也不对,这?战斗力起码得是斗战胜佛,太能打了。
在江蓁快要入睡前,季恒秋才给出了问题的答案。
——“因为我特别特别爱你。”
所?以特别特别害怕失去你。
寒风席卷城市每个角落,冬夜漫长。
季恒秋穿过江蓁的指缝十指扣住,把她拢进怀里。
他突然想瞬间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