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江蓁已经哭过了,她不爱掉眼泪,但是一哭就停不?下?来,在给季恒秋打电话之前?她就已经缓了好久的情绪,还去厕所补过一次妆。
但这会儿她又想哭了,鼻子一酸眼前就湿漉模糊。
季恒秋听到她吸鼻子,抬起头摸摸她的脸:“怎么了?到底谁惹我们乖宝不?开心?了?”
江蓁倾身圈住季恒秋的脖子,额头磕在他的肩上:“如果我有超能力就好了。”
季恒秋失笑,摸着她的头发:“要?超能力干什么?”
“我想穿越时空。”江蓁语不着调地说,“我想抱抱十四岁的你。”
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季恒秋却倏地僵在原地无法动弹。
难道江蓁都知道了?他?如惊弓之鸟,惴惴不安地猜测。
早上的那段话是情急之下?的口不择言,他?当时急于解释,说完才感到后悔,同时又侥幸地想江蓁应该不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毕竟这太戏剧化了,老天爷太会挖苦人。
季恒秋松开手,垂眸回避江蓁的视线,不?想在她的眼睛里看?到自己害怕看?见的东西。
同情、怜悯、试图理解和感同身受,他?不?想看到这些?。
江蓁想去牵他,被季恒秋躲开。
“恒秋......”她有些?委屈地喊他?。
季恒秋站起身往后退,问她:“你猜到了是不是?莫桉到底是为什么死的。”
江蓁以沉默作为回答,她想上前?去抱他,被季恒秋伸出一只手拦住。
他?突然的冷漠在江蓁的预料之外,她慌了,笨拙地提醒他?:“你说好有什么不?开心?都要和我说的。季恒秋,和我说是没关系的,你的一切,好的坏的,都可以告诉我。”
“怎么告诉你?”季恒秋压着舌根反问。
他?脱下上衣,指着布满全身狰狞的疤,一字一句花了泣血的力气?:“我要?怎么告诉你,光是打留不?下?疤,那些淤青告到派出所根本不起作用,这些?疤,是我自己用刀划的。疼到麻木是什么感觉你知道吗?我一边划一边想,命大活下来我就可以去验伤,再报警把季雷送进监狱,要?是这么失血死掉,那更好,活着太累了。”
季恒秋像是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痛苦地低吼,把自己溃烂的伤口重新撕开,鲜血淋漓地捧给心?爱之人看。
“我要?怎么告诉你,你在哀悼的人是我害死的,你放下花的位置原本是我的墓碑?”
“我要?怎么告诉你,陆梦说的没错,夏俊杰说的也没错,我就是一个阴暗的疯子,我可以眼睛不?眨地自虐,我流着我爸的血,我也会成为一个暴力狂。”
季恒秋的肩一点一点塌下?去,最?后无力地跪倒在地毯上,他?嗓音喑哑,像是在自言自语:“一开始不?说,是怕你像陆梦一样对我避而远之。可是后来你护着我,挡在我的面前,替我出气,你对我那么好,我更不敢说了。我怕你要?我释怀,怕你可怜我,怕你把我拉到光下?。直视过去我做不?到,太痛苦了,我只会逃避。我只要你爱我,爱我就可以了,把我当作一个正常人一样爱我。”
“我只是想要这样。”
江蓁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反复做了好几遍才压住心头的刺痛。
季恒秋往自己身上扎刀,疼的是两个人。
她伸出手想去碰他,举到一半又收回。
季恒秋在发抖。
他?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
“季恒秋,你高看?我了。”江蓁轻轻启唇,语气平静而肯定,“我不?是天使,我没那么伟大。”
季恒秋缓缓抬起头,江蓁穿着优雅礼服,精心打扮过后明艳动人,她跪在他的身前,像是坠落人间的玫瑰,是热烈的火焰,是浪漫的星辰,是明亮的烛光。
她是季恒秋所能想象的一切美好的代名词。
字斟句酌的是诗歌,真正的情话不?需要?编排,江蓁说的就是心里想的:“我不?是来拯救你的,我没有任务、没有责任,喜欢你所以才靠近你,爱你所以才和你在一起。你想在光下?我给你遮太阳,你喜欢雨天我们就躲在家里不?出门。累了和我拥抱,烦恼和我接吻,难过的时候和我做|爱。怪物也好正常人也好,我们都要相爱,我们要爱很多年。”
江蓁捧着季恒秋的脸,安抚他?的战栗,亲吻在他的眉骨和唇角:“我的小福星,我好不容易才遇见你。”
她的唇齿间弥留着红酒的香气?,脸上红晕未退,无比坚定地说:“也许我现在是醉的,但明天醒来我一定比现在更爱你。”
季恒秋的视线变得朦胧,泪水沿着脸颊滑落砸在手背上。
江蓁长得漂漂亮亮,行为做事也不?算成熟,发起酒疯来更是翻天吵地。
但这会她伸出手轻轻拍在他的背上,季恒秋的心?突然落回了实处。
——他?前?所未有的心?安。
在恋人的臂弯里,他?穿过漫天的粉白花瓣,找到那双初见时就沦陷的眼睛。
那里清澈透明,赤忱无畏,他?只看见了汹涌的爱意。
再无其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