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一铭坐在黄叔支的架子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手里的牛奶,黄叔从货架上随手拽了包鱿鱼丝扔在他怀里,又搬了个小凳坐在他对面:“不是说去杏色帮忙吗,怎么还直接不回家,跑我这小破店睡来了?你爸又闹你了?”
华一铭清了清嗓子:“我昨天就没回家,也不全是因为他。”
“上次输的事还没完呢?”黄叔皱着深眉问。
“他又给我接了一场,”华一铭表情一片寡淡,“让我去跟阿灰打。”
黄叔一下子紧张的绷直了身子:“那个混球不是出了名的杂种吗?什么昏招黑招都能使出来,跟他打的不管输赢少说得在医院住十天半个月。让你跟他打,这他妈是当爸的能干出来的事吗?”
华一铭挑着嘴角皮笑肉不笑:“又不是亲的,他怎么干不出来。”
黄叔身子一下又弯了下去,他叹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能说什么呢?当年没落的华家从福利院领了个孩子回来,这个孩子打起拳能吃苦,有天赋,到了今天已经成了独挑逸阳市黑市拳场,让所有人对华家刮目相看的危险人物。
这种情况下,华健民怎么会允许他输呢。
黑市拳场上失掉的尊严,只能靠击败更强的对手赢回来。
华一铭低头撕开包装,扯出鱿鱼丝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重新引了个话头:“这几天生意怎么样?”
“就那样,还行吧。”黄叔抓了抓膝盖,弓着背说。
华一铭把手摸进兜里,一会儿掏出一包膏药扔在黄叔手里:“我试过了,这个药管用。回头我带你去针灸,挺有效的。”
黄叔仰头一笑:“一把年纪了,浪费那个钱干嘛?”
“你不要紧,嫂那儿还指着你呢。”华一铭喝了一大口牛奶,忍着恶心劲咕咚咽了下去。华一铭其实早就已经把牛奶喝腻了,每一次的吞咽并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轻松。
一提自己家那口子,黄叔就笑的有点傻气:“你嫂最近可厉害了,在家自己进了好多珠子银坠,串成手镯项链在街区上卖,没想到还挺有赚头的。”
华一铭面色柔和,跟着笑了笑:“那挺好的。”
“哦,对了,你等会儿。”黄叔站起身,跑到收银台底下摸索半天,从小柜里掏出一个透点珊瑚红的圆坠子,上边编了一条黑色的皮抽绳,看着还挺精致。
黄叔跑过来重又坐到凳子上,弯腰把坠子塞进华一铭手里:“拿着,你嫂特地给你编的,转运,招福。”
华一铭把坠子攥在手里捏了捏,然后痛快地套在了脖子上:“帮我跟嫂说声谢。”
“谢什么呀。”黄叔拍拍华一铭的胳膊,“要不是你当时把我膝盖踢碎了,现在说不定我都被人家打死,不知道烂在哪了。现在你嫂在家串珠子,大勇也争气,学习又好又懂事,用你嫂的话说,我家能过成这样是托了你的福。”
华一铭摇摇头:“黄叔,真别再提这事了,日子是你们自己过好的,没我什么事。”
黄叔笑着点点头,换了个话题:“上次过节的时候,扶你出来那个,就是你之前提过的小伙子吧?”
“嗯,”华一铭往铺盖上靠了靠,“是他。”
“他怎么知道你打拳的?你之前不还嘴硬说,你干这个,不该去打扰人家吗?”黄叔伸手使劲拍了拍架子床上的被子,把被子拍的更蓬松了一点,让华一铭靠的更舒服。
“他无意中闯进来的,就看见了。”华一铭看起来总是带点犀利的眼神软了软。
黄叔有点担心地问:“那他对你什么态度啊?”
“该什么态度就什么态度,没变过。”华一铭笑了笑,“我不但跟他一个学校,还在一个宿舍。”
黄叔瞪大了眼睛,拉着凳子往前凑了凑:“真这么巧?你俩不仅是同学还是舍友?我还以为他就是无意中知道你打拳了,没想到你俩这么有缘啊。”
黄叔这么一说,华一铭才意识到自己跟沈小春确实挺有缘的。他心情往上扬了扬,摸了下鼻子说:“嗯,是有缘。”
黄叔已经有一把年纪了,一眼就能看出华一铭那副整个人都酥起来的架势意味着什么,他顺手从旁边货架上拿了瓶易拉罐,噗呲一声拉开,嘴唇贴在拉环上猛吸了一口酒,笑的一张脸都皱了起来。
华一铭眯着眼看他:“突然喝什么酒?还这么乐呵。”
黄叔把酒放在一边,长长地送出一口气:“华子,叔难得这么正经跟你说话。缘分这个东西啊,就好比有人从天上扔了一粒米下来,而这粒米刚好就落在地上竖的某根针上,两个人以这么低的概率碰上了,这就是缘分。”
华一铭身子陷在软绵绵的铺盖里,听着黄叔这话,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像是被缘分这两个字给灌醉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