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被沈小春这句话吓得猛地吞了一口血沫子,呛了一嗓子,咳得直翻大白眼:“咳咳……你……你……胡说,咳咳……”
“小福,你回来。”广播台里的鬼一脚从门里跨出来,冲女鬼招了招手。他说话的时候像是喉管里含了刀片,艰难地吞吐着,声音带着撕裂般的沙哑,就像是有什么怪兽在黑洞里嗡声低吼一样,“动了他们院里的老师会灭了你的。”
“洛哥,他们……”
“他们说的是实话,也就你们整天这么哄着我,哄了十多年还没厌。我是嗓子坏了,又不是聋了,我知道自己现在唱歌跟割耳膜似的。”他扭头看向华一铭,一张看不出正形的脸艰难地扯着一个畸形的笑,“同学,划着你的耳膜了,抱歉啊。”
华一铭藏在刘海后面的一双眼睛闪了闪,没说话,倒是站在他身后的沈小春抬起了眼问:“你刚唱的是《沉海》?何启洛的歌?”
丑鬼那双像是被什么东西挤成了椭圆形的眼一下子瞪成了正圆:“我唱的跟哭丧一样,你还听得出来?”
沈小春有点哭笑不得地平扯了一下嘴角:“小时候迷何启洛,这首歌是他嗓子变音之后出的第一首歌,丧的不行,印象挺深的。”
一直坐在廊台边摩挲着麻将的老庄乐呵呵地一笑:“哎,小何,合着这你歌迷啊,你俩可以相认了啊。”
沈小春一脚跨到华一铭身前,这回也不觉得瘆人了,死死盯着丑鬼血渍呼啦的脸,有点激动地伸着脖子问:“你是何启洛?”
沈小春还能记得自己初中在学校住宿那会儿,大夏天捂在被子里,偷偷摸摸掏出随身听把磁带放进去,然后戴上耳机跟着节奏一下下欢快地蹬着脚的那种兴奋感。对于他来说,何启洛的歌就是迷惘时光里,那个可以让他暂时性逃离现实的爱丽丝仙境,直到今天,他也时常在酒吧里唱起别具一格的何氏情歌。
何启洛不仅声线独具韵味,而且唱法多变,在衷情独立摇滚的同时,还抱起吉他用一手炉火纯青的指弹哼起小曲,引领起故事民谣的风潮,用歌声拥抱了无数孤独又寂寞的灵魂。
这样一个用灵魂歌唱的歌手,却早早就从现象级歌王的神坛陨落,在05年车祸身亡,只留给世人一片沉痛的惋惜。
掐指一算,那场震惊国民的连环车祸事件已经过去了十三年。沈小春第一次听到何启洛的歌,就是在他忌日那一天,音乐频道制作的一档缅怀昔日歌王的专栏节目上。
丑鬼摆了摆手:“我不……”
老庄把手里的麻将牌当的一声扔在桌子上,截住了丑鬼的话头:“哎呀,你之前不承认是因为不想让别的鬼整天围着你,这个不一样啊,这小兄弟是人又不是鬼,不可能缠你,承认了也没事。”
丑鬼抹了一把从耳边一直流到下颌的血水,脸上的烂肉抖了抖:“我不是怕缠,是我现在唱的太难听,不想被知道。”
沈小春兴奋地双手拢在身前,啪的一声拍在一起:“你真是何启洛啊!”
丑鬼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晃了晃手背,那上面有一个长得有点像狗头的肉红色胎记。
熟悉何启洛的粉丝都知道,他手背上有个独特的狗头胎记,一开始他觉得丢人,还总在握话筒的时候戴着手套。
这一晃手,直接把沈小春眼里的光给点亮了。
这场粉丝见面会显然已经没了华一铭的位置,此时他看着沈小春凑上前去,喋喋不休地跟何启洛细数自己喜欢的歌,一首一首品谈过去,脸上还带了点兴高采烈的粉红,跟平常那拽酷的样子可半丝都不像。
华一铭往沈小春身侧站了站,抿了抿嘴,有点想加入的样子,半天对着沈小春才插上一句:“他唱过什么歌?”
沈小春正聊得起劲,这会儿看谁都顺眼,特别期待地看着华一铭,嘴角往上大大地咧着:“你没听过他的成名曲《醉夜》,那首歌咱小时候也基本走到哪都能听见。”
华一铭顿了顿说:“没机会。”
沈小春的嘴角直接伸平了:“你可真逗,听首歌还用什么机会。”
华一铭抬手从厚重的刘海中间拨开一条缝,露了点眼神出来:“确实,没机会。”他小时候能听到的歌只有他家隔壁小学课间操放的《时代在召唤》。
沈小春翻了个白眼:“我就不信你没听过——‘我走在没你的老街上,搂着夜风飘然地行,一晃又是一春秋,你的睡衣还挂在我床头’——”
后面两句是沈小春唱出来的,他的声音又清又亮,还带了点喝醉了酒一样的沙哑,即使只是即兴哼唱了两句,也能让人感觉到其中带着涤洗力的能量。
华一铭的眼睛闪烁了一下,迅速声音沉沉地回答:“没听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