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
六只派大?星,五男一女,正吵得不?可开交。
每个人都高举着手机,展示着上面如出一辙的参赛码,谁也不?肯退让一分。
郁江澜慵懒地抬了抬视线,循着最盛的那片气势望去——
最漂亮的一只“派大?星”正在抻着脖子跟人理论。
凌季北戴着和郁江澜一模一样的口罩,声音虽然闷闷的,但?依旧很有底气:“你说你有参赛码,那我也不?是?没?有啊,对吧?况且,我是?第一个来的,那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
肥宅一号站出来反驳:“哎?可别这么说,我可是?跟你一起进来的奥,要没?有我你不?一早就把面具和入场券拿走?了吗。”
凌季北气鼓鼓地推了下鼻梁上的墨镜:“大?哥,你是?跟我一起来的,那你排队是?在我后面吧。”
诶。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都怪他早上起得太晚,太磨蹭。他要是?再早来一分种,就能避开这个胖子,直接把东西领了走?人,那场面也就不?至于变得像现在这么焦灼了。
叹气间,肥宅二号已经撸胳膊挽袖子上前,露出花臂纹身示威:“可别说什么先来后到!我花钱了!凭什么不?让我领!”
瘦宅三号也不?甘示弱:“呵呵,说的跟谁没?花钱似的,我是?钻石段的,你们几个铂金黄金去了也是?送快递的。要不?就让我去,要不?谁都别去了!”
当然,并不?是?所有派大?星都这么蛮横不?讲理的,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派大?星”揉了揉下巴,眼里闪烁着大?智慧的光,思索了一番缓缓道出:“尔等?听在下一言,当今这个局面,如若让一人前去,那我们剩下众人的损失,又?由谁来承担呢?可如若谁也不?去,那显然,我们即将面临最大?化的损失,故不?如...”
众人:“别磨磨唧唧!不?如什么!??”
“不?如我们来solo一番,可好?”
众人:“滚!”
...
“够了!”唯一的一个小姐姐终于忍无可忍,抓狂道:“你们几个真的是?男人吗,跟一个女孩子抢名额?好意思吗!!!”
四?个男的闻言,神情忽然紧绷,随即义正言辞,异口同声道:
“电子竞技!无关性别!”
我靠。
凌季北被震得一愣,小声嘟囔:“这口号喊得这么默契,你们哥四?个干脆组个队四?排去得了。”
他说着不?屑一笑,眼波转了一圈儿,翻白眼的同时却?无意地瞥见了门口的人,心中不?由得一动。
澜哥。
郁江澜手插着兜站在门边,冷漠的眸子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对视的一刹那,微微抬了抬一侧眉梢,就像是?跟他打?了一个戏谑的招呼。
凌季北顿时红了脸,几乎是?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视线。
郁江澜不?笑的时候,目光实在太过冷冽犀利,一眼过来就像是?能看到人的心底,窥探遍所有藏在暗处的小心思,以至于让他不?敢直视。
而如今,加上这个挑眉,让他更是?招架不?住。
凌季北陡然间安分下来,身上原本带着的,目空一切的傲慢和骄横,只一瞬间便?都消失不?见。
他于是?稍微侧过半边身子,尴尬地弯了弯唇角,一面庆幸有墨镜掩饰自己?慌怯的眼神,一面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澜哥他又?认出自己?了,是?真的有这么好认吗?还是??
......
“来来来,各位!”工作人员把郁江澜带到几人面前,微笑着介绍道:“这位就是?代号为海绵宝宝的参赛者了,也就是?下午比赛里跟你们一起组队的队友,既然你们商量不?出最后由谁参赛,那就把这个决定权交给他,让他在你们六个里面选一个,大?家觉得可以吗?”
“我觉得可以呢。”
说话的是?那个女生,她自认面容姣好,做作地端着嗓子,说话间眸光流转,冲着郁江澜一个劲儿地抛着媚眼儿。
一见这架势,几位大?哥都坐不?住了,赶紧阻挠:“不?行!我们觉得不?行!这太不?公平了!打?个游戏还带美人计的啊!”
凌季北不?说话了,不?动声色地挪到了最后一排,透着人群间的空隙悄咪咪地看郁江澜的反应,看一眼,低下头,左顾右盼,然后再恋恋地看上一眼...
阳光在他脸上偏过半寸,将那露出来的一小块儿肌肤映衬得仿佛像是?会发光般,无形之中平添了几分烧灼的温度。
凌季北暗戳戳地抿了下唇,眼睑轻轻垂落,安静地伫立在原地。墨镜和口罩遮挡住了他所有的微表情,羞怯,期待,以及不?安,都只有他自己?心里知道。
他原本是?想瞒着郁江澜上场的,一来是?因为害怕对方反对阻止,二来也是?想在赛后摘下面具时给对方一个惊喜,虽然那不?一定是?惊喜。
凌季北的想法其实很简单,想陪着澜哥做他喜欢的事情,想看着澜哥开心,亲眼目睹澜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大?放异彩。
郁江澜喜欢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有限了,他不?喜欢说话,不?喜欢旅游,不?喜欢你来我往的人际关系。
他好像除了游戏和猫咪,就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了。
哦对,还有家,他说过的,他喜欢家。
凌季北曾经从?别人那里了解过郁江澜的身世,知道他没?有父母从?小缺乏关爱和呵护,以至于时间久了,就已经习惯孤独了。但?凌季北知道,在澜哥的潜意识里,始终是?渴望有一丝烟火气的。
他希望自己?,能被一点点接纳,成为那片烟火。
一旁的工作人员诧异地看了凌季北一眼,心中纳闷,想着这人的气场怎么一下子变了这么多,还以为他是?有什么想法,于是?特意cue他:“这位帅哥,你觉得这样安排可以吗?”
凌季北闻言回过神来,又?看了一眼郁江澜,耳后烧得更厉害了,支支吾吾的吐出几个字来:“可...可以。”
另外?几个人都是?诧异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刚刚丝毫不?知退让的人怎么就忽然这么佛系了。
“你们俩该不?会是?认识吧?”其中一人满脸狐疑地站到二人之间,左一眼右一眼地打?量,找出惊人的相似点来,“一个两?个都戴个口罩戴个帽子的,大?白天的...”
“咳咳咳...”
他话还没?说完,一旁的郁江澜忽然偏过脸捂着嘴大?声咳嗽起来,“我...咳咳咳...”
他咳得撕心裂肺,那咳声揪扯着凌季北的心,让后者忍不?住往前迈了步,“澜哥”两?个字就要脱口而出。
只听郁江澜开口道:“实不?相瞒,我有肺结核...咳咳咳...大?家最好跟我保持一点儿距离。”
!!!
“什么?肺结核?”那站在中间的男生赶紧捂着嘴往后跳了一步,惊叫道:“肺结核不?是?传染的吗?你怎么得了传染病还来比赛!?”
郁江澜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比赛没?有规则得传染病的人就不?能参加,我...咳咳...会注意一点的...咳咳...”
他话没?说完,咳得更加猛烈了,似乎连肺都要整个的咳出来。
一边的凌季北听着他沙哑的声音,心疼得直握拳,知道他这是?在作戏,但?要不?要咳得这么用力啊!
澜哥!嗓子要紧!
众人议论开来。
“比赛紧挨着坐,一坐就是?一下午...”
“是?啊,真特么的晦气啊!但?总不?能让我白花钱吧!”
“我服了,我现在就觉得肺不?舒服,我也想咳了,妈的!”
......
明显的,得知郁江澜的情况后,大?家参赛的心都动摇了,一边怕被传染一边又?心疼自己?的钱花得太过冤枉。
凌季北很合时宜地站了出来:“这样吧,下午的比赛名额大?家让给我,这世人千千万,咱们六个遇到同一个骗子,又?买到同一张参赛码也算是?种缘分,你们损失多少我给你们补偿,可以吗?”
郁江澜暗暗嗤笑,眼角浅浅的笑意漫开:这小屁孩还真是?会说漂亮话,还什么世人千千万,能上这种当的二傻子,估计骗子也找不?出第七个了吧。
六个傻瓜围绕在一起“开会”探讨的样子有些微好笑,郁江澜忍不?住地往前凑了凑,想听听的,可几人都够惜命的,一个个都像是?避瘟疫一样迅速撤开,离他八丈远。
没?办法,郁江澜知道自己?这是?被嫌弃了,只好走?到门口站着。他将身子倚靠在门框上,歪着脑袋,看着凌季北拿手机依次给大?家扫码转账。
无奈地摇了摇头。
人傻钱多,说的就是?这个笨蛋吧。
凌季北转完最后一笔,如释重负地呼出口气。
大?家拿了钱都是?有些不?解,问:“你就不?怕被传染吗?肺结核传染可是?很厉害的!”
“我不?怕,因为…我也有肺结核,啊咳咳咳...”凌季北一笑,说着也装模作样地咳嗽起来,眼见着下一秒,几只“派大?星”炸了锅似地四?窜,成功被他吓跑了。
几万块钱就这么转出去了,他非但?不?心疼,反倒还有些洋洋得意,觉得自己?是?完成了一件无比伟大?的壮举。
一抬眼,发现郁江澜不?见了。
他当即心里一沉,感?觉澜哥可能是?又?生气了,于是?慌里慌张地追出门去。
郁江澜就在门口,靠着墙壁双臂交叠在胸前,问他:“解决了?”
凌季北点头:“嗯。”
郁江澜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快中午了,想吃什么?”
“...”
凌季北愣愣,然后摘下墨镜,露出那双灿若明星的眼睛,像小鹿似地眨了眨,别别扭扭地看着郁江澜,沉默了。
郁江澜疑惑:“怎么了?”
“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跟来...”
郁江澜微微扯下唇角,带着丝笑腔儿问:“那你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凌季北收回目光,情绪有些不?安,不?是?没?想好,是?难以启齿。
怎么说?
来北京看升国旗吗?激发了昂扬的斗志,所以想来一场紧张刺激的电竞比赛?
还是?...
我喜欢你,就想天涯海角都黏着你,想从?早到晚能看见你,仅此?而已。
怎么说得出口...
于是?,他带着微微的沮丧,摇摇头。
郁江澜对他的反应并不?意外?,他已经喜闻乐见这人在自己?面前犯怂了。
他并非不?知道凌季北的心思,然而却?也没?有揭露他什么,因为他渐渐发觉,他好像挺喜欢被这个人跟着的。
看见他,心情会莫名变得很好;听他讲话,会不?知不?觉地发笑。
这种状态,很久违了。
郁江澜想到前些日子在丽江,他那么细致地照顾自己?,大?好的旅行时光就待在客栈给自己?点三餐...
到底还是?念着他的好的。
郁江澜脸上的表情虽然没?变,但?是?声音里明显带上了一丝罕见的宠溺,“想吃什么,澜哥请你。”
这话如果是?常人说出来,肯定平平无奇,但?是?从?郁江澜口中说出,无疑是?一颗超标的糖。
凌季北口罩下的嘴角简直快要翘上了天,怎么都克制不?住,欢喜了许久才佯装平静地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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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去吃了全聚德的烤鸭。
吃饭的过程中,凌季北很紧张,不?停地询问着下午比赛的相关事宜。
他想跟着澜哥打?比赛,但?同时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生怕会影响对方的发挥,扫了兴致。
郁江澜看着他唇角沾着的酱,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餐巾纸递给他,拧着眉:“好好吃东西,比赛的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凌季北接过来,草草地擦了下嘴,继续滔滔不?绝地说:“我们是?枪侣啊澜哥,你得团结啊,我得辅助你啊,有敌人了我就冲在最前面给你当盾扛伤害,你看怎么样。”
郁江澜失笑:“你以为是?王者?死了还能复活?死一次就没?了,你以为你能挡几次。”
“一次也行啊,那句话叫什么来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郁江澜毫不?留情地嘲笑:“行了,没?文化就少说话。”
“我不?,我就说,我自己?知道是?啥意思就行,一千个人眼中有一千朵牡丹花!你别管!”凌季北凶狠地嚼着鸭肉,有那么一点儿恼羞成怒的意思。
郁江澜又?笑:“行,说吧。”
他还挺爱听小屁孩说话的,傻不?拉几,挺可爱的。
凌季北没?消停一会儿,又?问:“澜哥,这种局你是?不?是?要乱杀了?”
“我不?想跟人roll点,”郁江澜放下筷子,垂着眼睛认真地擦着手指,慢慢说,“这比赛是?积分制,与其拿淘汰分引人注目,不?如苟进决赛圈拿团队积分来的实际。”
凌季北抬眼看他:“不?拿淘汰分,也就是?说,不?杀人?”
那还有什么意思啊,他闷闷地想。
郁江澜看出了他的不?爽:“你想杀可以杀啊,我不?拦你,只是?我不?行。”
“你为什么不?行?”
“大?概是?,操作比脸,更有辨识度吧。”
郁江澜没?有夸张,他的狙,很好认。还有他诸多细节上的处理,都很容易暴露身份。
再加上这场比赛邀请了月漠来参与解说,那个人,视他为职业上的头号劲敌,比任何?人都更了解他的打?法。
保险起见,他只能用苟分的方式,让自己?在这场对局里看起来,稍微普通一些。
凌季北偏着头想了想,觉得有道理,就拿王者荣耀来说,他的一些操作和打?法,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模仿得来的。
这大?概就是?专属于天才的特色标签吧,无法复刻。
“那如果有人杀红了眼,淘汰分比吃鸡分还高怎么办?”凌季北考虑得很周全。
郁江澜很平静:“那就在第二局里,狙他。”
......
比赛是?下午一点开始,但?是?主办方要求选手提前半小时入场,分配机器,并进行调试。
观众基本上都已经入场了,人声如浪潮般涌动着,随着选手登台,一阵阵的尖叫声和大?大?小小粉丝团整齐划一的口号声此?起彼伏。
舞台是?是?呈阶梯式依次向上分布的圆台设计,每一层都有许多机位,用隔板将一队队分割开来。
悬在舞台正上方的,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纱幕,利用3D全息投影将绝地求生里的场景逼真立体地呈现在观众眼前。
高昂激荡的音乐声里。
海绵宝宝和派大?星肩并着肩,安分地待在自己?的机位,不?敢随意走?动。
比赛没?开始,除了他们两?个,几乎没?有人是?把面具戴在脸上。
有把面具拿在手里扇风的,也有把面具推到头顶的立着的,还有直接挂在脖子上晃荡的。
面具五颜六色,图案无比丰富。
什么汤姆和杰瑞,哆啦A梦和大?雄,舒克与贝塔,几乎是?集结了所有童年的动画片人物。
红蓝两?色的镭射光照下,原本庄重的现场,一时间充满了童趣,像是?哪个青少儿戏剧表演团。
郁江澜大?致地扫了一遍参赛的选手,也有不?少熟悉的面孔,除了暮歌,还有几个职业队二队的替补,不?过具体是?哪个队的,他也记不?太清了。
这些平日里在职业赛上默默无闻的冷板凳选手,在这个场里,都成了人见人爱的香饽饽,被路人选手里三圈外?三圈地围着,捧着。
人气最高的,当然还要算是?暮歌,光是?参赛的选手里,就有不?少人自称是?他的粉丝,恳请他在一会的比赛里手下留情。
和暮歌排到一组的,是?个有点张扬的男生,那男生得知自己?跟知名主播一队,整个人直接飘了,见人就开始显摆:“知道暮歌吗,我跟暮歌一队,我透,我躺好了哈哈哈。”
他几乎是?从?舞台的最底层一直攀到最顶层,亢奋得不?得了,扯着大?嗓门吹着暮歌,一直吹到郁江澜和凌季北隔壁。
隔壁是?一个妹纸,大?眼睛懵懂地看着他,摇头发问:“暮歌是?谁?”
“暮歌是?谁!?我笑了!竟然还有人不?知道暮歌吗!我天,那Wave,澜神你总知道吧?”
不?远处的凌季北勾起唇角,胳膊肘撞了一下郁江澜的手臂,冲着隔壁努了努嘴,一副八卦看好戏的模样。
“嗯嗯嗯,澜神我知道,我偶像!”女孩激动的声音传来。
“我就这么跟你说,澜神曾经跟暮歌撞过房,然后被暮歌给狙死了。”那男生竖起大?拇指,下了结论,“你懂吧,暮歌,贼强!”
隔壁的郁江澜微微皱眉,他险些要怀疑这个人是?暮歌花钱雇的。
凌季北笑笑,低下头问:“哈哈,澜哥,真的假的啊,这人那么强呢啊?”
“是?有一次。”郁江澜轻轻活动着他的指节,有点漫不?经心,“进圈时被扫车了,吃了好几条枪线,灭了一个满编队,两?个独狼,扶队友的时候被不?知道哪里来的狙爆头了。”
凌季北:“这是?lyb一个啊,搞偷袭的啊?”
郁江澜一笑:“也是?本事,那么多人头他不?抢,居然能不?声不?响在草里趴那么久。”
“能杀你一次,值了啊,够吹的了。”凌季北身子往后倾倾,看见那男生正朝着自己?的机位走?过来,“你看,都吹到我们这来了。”
男生在隔壁女孩那碰了一鼻子灰,谁能想到长得那么甜美的女孩,张口就问候人家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