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再讲一个故事给我听呗。”商卓惜陷在软枕里,小眼一挑一敛即将睡去,江走挠挠她的头发,笑道:“你困得都撑不起眼皮啦,赶紧睡。”
“爹爹不在我睡不着……”说完这句,她就闭上双眼进了梦。
江走给她掖好被子,看了会儿才离开。时辰尚不算晚,但她今一天都在教商卓惜识字,眼睛盯得隐隐泛疼,江走回屋用温的脸帕焐了一阵,困意倾来。
屋中灯熄,泠月悬在枝上,垂洒寒意,檐瓦像是不堪冽负,在霜重的风中筛抖,一道黑影速闪即逝。
江走呼吸均匀,她抱着一只大且松软的长枕,霸占了整张床榻。黑影似缕烟,移到她寝屋的窗前便不动,死寂沉沉地站在那,仿佛在窥视。
他悄悄伸手,触窗之际,只听嚓的一声!一把雪亮的匕首插破窗纸,再疾些就能切断他的指头。
那人后退。江走已抽出枕下的绮岁,三步并两直踩上梳妆台,嘭的一脚踹开窗户,她夺窗而出,纵身来到长廊上,冰清的目光充斥着悍气与威力。
“敢在渲山将军府装神弄鬼耍把戏,你们本事不小,露个脸来瞧瞧。”
空地飘着荒凉的叶,江走警惕地扫视四周,一道人影卷过,快步流星地奔向大凉院。
江走追去。
枫海在夜色下隐约生光,成片炽泽潋滟,江走紧随他来到大凉院,一众仆人都绑着,江走错愕地看向那人——
陈灯神情凄异地面向她,捂着商卓惜的手放了开来。
商卓惜脸色煞白,被陈灯捞在腰侧,怎么也挣脱不得,她喊:“娘!”
“卓惜。”江走悬心吊胆地道,“陈灯你想做什么,快放了她。”
陈灯道:“夫人不必急,我先送了小姐去见将军,总会到您的。”
“满口疯言。”江走道,“你敢动她分毫,我今势必粉了你这白眼狼。”
陈灯露出骇人的笑:“我诚心侍主,何来‘白眼狼’一说。”
闻言,江走浑身吃凛,握刀的手不自觉沁汗。
——
朱见澌这一趟收获颇丰,满载而归,宁顺帝见这些猎物似很高兴,赏了他金褂。迄庆功夜宴,朱见澌身边堵着一众臣子,酒水是一杯接着一杯。
他倒了,被人搀下去歇息。宁顺帝安坐首位,在众人间浏览过去,说道:“夜未寒,诸位尽兴!”
有臣子倾过身与旁人说:“太子与这九皇子一母同胞,嫡出的身份尊贵,皇上却待二人天差地别。”
“九皇子浪无定性,皇上是嫌他不够稳重。”那人嚼着一块上好的精肉,再道,“你瞧吧,他今个猎了一头獐子,皇上装作聋哑,只当不知道,那已经是有偏颇的成分搁里头了。”
尹弦州听他们口无遮拦,侧头见商启怜姿态闲散地赏火,说道:“你今夜不饮酒,也太提防了点吧。”
商启怜笑眸里一方浏亮:“想媳妇了,想得吃不下酒。”
尹弦州自讨没趣,于是不搭腔。
朱宪戚与首位挨得近。陪幄下来越发得不自在,一心逮着时机尿遁。
宁顺帝品着一片香肉,对朱宪戚说道:“太子下去多时,不知酒醒没,你去看看情况罢。”
商启怜正与人谈笑,抽了个喝酒的空子,向座上的皇帝状似无意地对视一瞬。
砸杯声响起,尹弦州看去,发现商启怜醉了。
“将军酒量可贼棒,万山秋也灌不烂您。”有个世家纨绔感喟,“怎的千杯不醉的英豪今夜败给了几杯御酒?”
“你都说了是御酒。”商启怜一脸别开生面的善意,“这御酒自然灌得烂我。皇上,容臣下去更衣。”
宁顺帝颔首。
“将军这一去醒酒怕是要醒上一夜工夫,还回不回来?”
纨绔毫不避讳地拦了他,周遭清欢饮酒的众人纷纷缩声而视。
火在寒风里倾斜,缭乱地晃动在酒面。商启怜立在光影的阴阳交界处。
“我烂醉如泥了。”他转身,看纨绔的眼神很是谑浪,“睡个一觉神清气爽就是。你伺候我么?不伺候你管我什么时候回来。”
几名文臣听得荒唐都笑了,上前解围:“商将军果真快性子,然御前失仪不成,将军去后边寝营喂点解酒汤,皇上今夜兴涨,这庆功宴久着呢。”
朱宪戚不兴去看太子,迈向自己的寝营,进去就吓回门口。一名侍女柔弱地坐在他的榻上,神情戒备生涩,等朱宪戚进来,她乖巧的容颜浮起胭脂色。
“商将军让奴……服侍您。”
朱宪戚:“……”
凭第一直觉就知她不是商启怜送来的,以商启怜的眼光,只会挑江走那一类,这侍女虽然体态玲珑但总想让人撵着头发骂一声“狐媚子”,再者朱宪戚好久不与温柔乡娱乐了,他都生疏了。
侍女没穿几件衣服,朱宪戚适才饮了几杯酒,有些不适道:“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