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晞只觉眼?眶发酸,不由得暗骂自己没出息,一时间连眼?睛也不敢眨,生怕忍不住掉下?泪来。
云昰朝窗外打了个手势,有侍从托着杯盏上前。
沁人?心脾的花香在空气中氤氲,她知道那是宫中秘藏百末旨酒,以前他们没少一起喝过。
他接过来后递给她一杯,感慨道:“没想到有朝一日?,我竟要为你?送行。”
安平晞迟疑着接过,她如今疑心颇重,忍不住问道:“酒中没下?毒吧?”
云昰没好气道:“爱喝不喝。”说着竟夺过她手中杯盏,自己满饮两杯。
安平晞被他这般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一时间离愁别绪也被冲淡了,扬手豪迈道:“满上。”
云昰命侍从重新斟酒,这才递与她共饮。
“你?能?来送我,我很?开心。祝你?和薛大小姐百年好合、儿孙满堂。”想到他已和薛琬琼订婚,心中便很?不是滋味,不由得酸溜溜道。
“不过是权宜之计,”云昰若无其事道:“她不会嫁我的,我也不会娶她。我的姻缘前世已定,与她无关。”
他望着一头雾水的安平晞,一时竟分?不清是她可?怜还是自己可?怜。
若她什么都不记得,那这一世尚有挽回?的可?能?,因他尚未来得及铸成大错。
偏生她带着前世的记忆,从苏醒的那一刻就明明白白拒绝了他。
此刻他隐约明白了一件事,也许今生与她修成正果的是旁人?,她自会圆满,只是与他无关。
心头顿时百感交集,万语千言一起涌上,最?终却只化为两个字,“保重!”
他再不敢多看安平晞一眼?,起身匆忙下?车,头也不回?地冲入了路边茶寮。
身后宫车碌碌之声渐渐远去,胸腔里那颗心似乎被车轮一路碾了过去,顷刻间化为齑粉。
他在茶摊前坐下?,才发觉胸口堵窒泪湿前襟。
“公子?为何如此悲伤?”隐约中听到旁边茶客询问,他抬起衣袖胡乱抹了把?眼?睛,声音依旧有些哽咽,“吾妻远行,不知何日?能?再见,故而悲不自胜,兄台见笑了。”
那人?发出一声嗤笑,“她何时竟成了你?的妻子??”
云昰心头一震,抬头循声望去。
就见隔壁桌坐着一名男子?,玉冠玄衣,身材挺拔,虽神容憔悴,但?双目炯炯,正自冷冷盯着他。
“阿曜哥哥——”他不由大惊,破阵之前在冶铸局还见过安平曜,那时他一切如常,为何今日?再见,竟觉得他身上带着一股煞气。
云昰向来都知道安平曜不喜欢他,但?他今日?第?一次在对?方眼?中看到灼灼恨意。
“你?不去送阿晞吗?”他被盯得心里发毛,忍不住想要打破沉默。
安平曜转头遥望着城门方向,神情一黯,道:“我见不得她流泪。”
云昰望着他,不由想起前世他以身为祭以魂为引开启招魂禁术之事,虽未亲历,但?经由风涟转述时也觉心惊胆战。
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没有来世的人?,而安平晞和他们不一样,她自己舍弃了轮回?转世的机会。
云昰便觉得他们同病相怜,起身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道:“随行人?员皆是我精心挑选的,若真有什么危险,定能?护她周全。阿曜哥哥,你?莫要担心。”
安平曜垂眸不语,右手中握着一个亮湛湛的物件,下?意识地摩挲着。
云昰一眼?便认出那是安平晞腕上的镯子?,脑中轰然炸响,瞬间明白了安平曜的异常。
这只手镯中拘着他前世一半生魂,本该是邪物,却被他净化,从而守护安平晞良久。
难道他竟也和自己一样,因缘际会之下?想起了前世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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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曜在拿到手镯的瞬间,便知道他死不了。
所谓的病入膏肓不过是三魂有失七魄不全,以致邪祟入体无法抵御。
但?仅仅过去一夜,他便几乎恢复如常,可?是心底因病催生出的阴暗却似再也无法消散。
“我并不担心,”他将那只小手镯收入怀中,语气尖酸道:“她只要离开你?,便能?万事顺遂。”
云昰哑然,见他拿起桌上长弓负在背上,丢下?一锭银子?便欲离开,忙问道:“你?要作甚?”
“打猎!”安平曜头也不回?,转身大步而去。
城外临时设有高台,皇后与文武百官一早便赶去为安平晞送行。
安平曜算准了时间,登上城楼时正看到车队浩浩荡荡而去,皇后在众人?簇拥下?翘首观望,依依惜别。
虚伪至极。
他不屑地冷笑,弯弓搭箭,聚精会神的瞄准目标,他以为心里会很?紧张,没想到却出奇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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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城门还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后方突然出现骚动。
“小姐,我出去看看吧!”夕照自告奋勇道。
安平晞心里也好奇,便点头道:“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