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晞从腰间解下荷包,珍而?重之的从中取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香囊,递过去道:“就在里面缝着,你拿去给?他吧!”
阿煦接过,诧异道:“这么干脆?”
安平晞笑道:“我并非贪得无?厌之人,既然我提的条件都已满足,何必还要刁难?”
阿煦低头将那小香囊谨慎收好,冷不丁安平晞靠了过来,小声道:“你那日当真藏在沐风楼?”
阿煦白了她一眼,道:“除此之外,还有放冷箭的绝佳之地吗?”
安平晞笑的很甜,竟让阿煦有些毛骨悚然。
“那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她挑眉问道。
阿煦退开一步道:“我又不是聋子?,难道你想灭口?”
安平晞将空荷包纳入袖中,柔声道:“离开安平小姐的名号,如今我只是一介民女,又能杀得了谁?”
“阴险。”阿煦说完转身走了。
阴险吗?安平晞歪头想了想,好像是有点。
但皇后不阴险吗?云昰不阴险吗?
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如果风涟真是北云细作,那他已然掌握了云昰身世之秘,而?云昰还那般信任他,等有朝一日被捅刀时,一定很精彩吧?
现在她唯一看不透的是薛家,前世薛家是战是降她并不知道。
但从薛立浦房中屏风上那个图样来看,他与北云绝对脱不了干系。
安平晞泼泼洒洒端着酸梅汁回来时,薛琬琰已等候多时,忙接过来道:“怎么去了那么久?让店家送来不就行了?”
“人太多了忙不过来,”安平晞去向摊主要了点水洗手,“我排了半天队。”
两人吃饱喝足便欲打道回府,薛家马车就停在街口。
“我得回一趟朱雀巷,”上车坐定后,薛琬琰道:“你不用等我,晚上我就回来了。”
“好。”安平晞答应地干脆。
“若我小叔叔回来了,你别理他,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薛琬琰嘱咐道。
安平晞一手托腮,皱眉道:“其实我挺想跟他说说话的,但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比我二哥还冷。”
薛琬琰一脸兴奋道:“当真?”
安平晞点头,道:“自从那日你说了我们有些相像,我就愈发?好奇了。”
“真巧,小叔叔也打听过你。”薛琬琰摩拳擦掌道。
“啊?”安平晞颇为意外,“打听我何事?”
“一切。”薛琬琰神秘兮兮道。
安平晞目瞪口呆,随即皱眉道:“你怎么答的?”
“我让他去问你。”薛琬琰得意道:“这个回答够聪明吧?”
“聪明。”安平晞朝她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马车在朱雀巷停了下来,薛琬琰下车后便掉头往城西驶去。
夕照突然掀开帘子?钻了进来,怀里抱着一个包袱。
“你……这是什么?”安平晞被她冷不丁出现吓了一跳,指着那个包袱道。
“我娘整理了几件小姐的旧衣,托人交给?了我。”夕照道。
“杏姨费心了。”安平晞接过来道:“我的其他东西都被处理了吧?”
想到那一屋子?华服首饰,内心竟是平静无?波,终究是身外之物,再?舍不得又能如何?如今是孝期,每日素服玉钗倒也不错。
夕照叹道:“听说大都被锦小姐据为己有了。少夫人自打滑胎后精神就不太对劲,整日里自说自话疑神疑鬼,后宅之事便交由我娘代管。”
“挺好的,”安平晞道:“杏姨为人宽厚公允,由她主事再?合适不过。她本就协助我娘管理后宅多年,如今不过重温旧业,定会得心应手。”
夕照欢喜道:“小姐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安平晞解开包袱,看到几件贴身衣物和单衫素裙,不由苦笑道:“我的衣饰大都鲜丽华美,难为杏姨找出这些简约素淡的……咦?”
除了衣物,还有一个锦帕,打开来只见宝光煜煜,原来是一些珠宝首饰,件件华美精致价值不菲,多是昔年母亲所赠。
其中还有一对金臂钏并一对银约指,却是往年生辰云昰所赠。
臂钏上雕着凤舞九天纹样,嵌有色泽透亮艳光逼人的红宝石。银约指则镶着柔和的粉色碧玺,玲珑小巧,尤为可爱。
这些都是她昔日最珍爱之物,也不知杏姨费了多大劲才保住。
她将锦帕重又包起来,道:“二哥如何?”
“您放心吧,有我娘在,定会照顾好二公子。”夕照道。
“这个我自然放心,只是他在宫里当值,又与我要好,我担心太子会为难。”
“现今安平家如日中天,太子殿下不会做傻事的。”夕照笃定道。
“夕照,你可后悔当日决定?”安平晞还是第一次问这个问题。
夕照怔了一下,犹豫道:“后悔肯定是有点的,但如今我已然想通,纵使留在将军府也难有出头之日,不是最优秀的武婢,也不是最拔尖的侍女,反倒跟了小姐出来更舒心。”
“日后若想离开,随时来跟我说。”安平晞道。
“好,”夕照说完不觉叹道:“我是家生子?,离开了又能如何?还是安心跟着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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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回到郁离别苑时正是黄昏。
薛立浦的亲随福源来到廊下敲门,夕照过去查看,随即拿了张菜单进来,道:“薛家五郎回来了,福源正在准备晚膳,问您想吃什么一并写上。”
安平晞接过来看了眼,顿觉纳闷。
荷花血鸭、手抓羊肉、小炒鲍鱼?
这些重口辛辣的菜肴在北地常见,可在天市城便算稀罕了,薛家世居江南,薛立浦这口味当真奇特。
她将菜单交还回去,嘱咐道:“我在服丧期,只需素斋即可,不用费心。”
夕照应声,出去回话了。
安平晞揽镜自照,见发?髻微蓬,忙重新绾过,用式样简单的玉钗别好,洗手净面,换了身稍显庄重厚实的衣衫,这才举步出门。
夕照在廊下和薛家丫鬟闲聊,见她出来忙迎上去道:“小姐,何事?”
安平晞对那丫鬟道:“劳烦问下你家主人可有空,就说我有事请教。”
丫鬟忙应下,转身奔去问了。
郁离别苑是个两重院落,外院铺白色细砂石,中间磊有嵯峨假山,旁植花木,有溪水穿墙而?过,堪堪绕过假山形成一景。
两边是几间客房,廊庑前攀着数株花藤,生机盎然颇有雅趣。
安平晞与薛琬琰便住在外院客房,薛立浦独居内院。平日少见下人出没,应有护院暗中把守。
安平晞略坐了会儿,就见方才那丫鬟匆匆奔了过来,气喘吁吁道:“郎君说此时便可,小姐去吧。”
安平晞刚起身,夕照便跟了上来,轻扯她衣袖,皱眉小声道:“那人好生古怪,我不放心。”
安平晞拍她肩膀,道:“乖乖等着,他还能吃了我?”
刚进内院便闻到极淡雅的茶香,想必他又在烹茶。
领路的丫鬟大气都不敢出,站在厅门口轻声道:“郎君,安平小姐到了。”
“进来吧!”厅中传来一个懒洋洋的男声。
丫鬟退出来,示意安平晞进去。
安平晞信步走了进去,见余晖从西窗透入,矮几前有人席地而坐正在煮茶,便走过去福了福身,道:“打扰薛叔叔了。”
薛立浦抬眼瞥了她一下,淡淡道:“坐吧!”
安平晞在距他丈许处落座,道:“听闻薛叔叔在跟人打探我?”
薛立浦握着竹镊子?的手顿了一下,面不改色道:“没有的事。”
安平晞忍住笑,道:“我们也算过命之交,您想知道什么问我便可,不用不好意思。”
薛立浦沉吟道:“过命之交不敢当,我怎知安平小姐哪日羽翼丰满了不会向我放冷箭?”
安平晞正色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虽害我吃了许多苦头,甚至差点丧命,但你最后给了我解药,勉强可算两清。我要寻仇的话,定是寻握刀之人,而?非一把刀。”
薛立浦眉头紧皱,不悦地望向她道:“薛某只能算一把刀?”
安平晞反问道:“不然呢?”
他从容地翻过茶杯,一边斟茶一边道:“为你解毒之人现在何处?”
“走街串巷的乡野大夫,行踪不定。”安平晞道。
薛立浦嗤笑道:“乡野大夫可拿不出世所罕见的金蚕蛊,你骗不了我。”
“冒昧问一下,薛叔叔为何要找那人?”安平晞来了精神,好奇问道。
“我们是夙敌,”薛立浦神色坦然道:“他若先一步找到我,便会杀了我。”
“当日在落桑观,你们没有碰面?”安平晞不解道。
“隐藏在松林中的并非本人,”薛立浦道:“那人自小阴险狡猾诡计多端,怎会轻易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