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云宫苑素以秀、清、奇、峻著称,东湖乃人工开凿,引自山中活水,绿意幽幽清澈见底。
湖边有座小亭,亭畔石栏前遍植芍药,雍容富丽灿若云霞。
桑染抱膝坐与石阶上,瞧着碧水中的游鱼出神,在春日暖阳下坐的久了,不觉便有了几分倦意。
近日天同帝龙体欠佳,安平晞便进宫探望,桑染作为贴身丫鬟自是要跟随。
正好二公主也回宫了,便留安平晞同住,盛情难却,安平晞只得答应。
结果夜夜被公主拉着话家常,尽是些大家族的后宅秘辛,安平晞一个未出阁少女,哪能理解丈夫孩子、婆媳妯娌、叔嫂舅姑等是是非非,自是听得浑浑噩噩,还影响了睡眠。
这会儿好容易逮着机会出来散步,便进芳信亭小憩,让桑染在外守着。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桑染忙打起精神抬头去看,就见一个肤如明玉、眸似星辰的锦衣少年正快步走来。
少年身后跟着个怀抱拂尘细眉细眼的胖公公,正是东宫内侍官符海。
桑染慌忙起身,跪下行礼问安。
少年身形纤细修长,长发用一条结着珠玉宝石的金穗子高高束与头顶,细碎的流苏在光可鉴人的黑发间晃来晃去,甚是可爱。
他唇角微翘,笑道:“桑染,怎不见你家小姐?”
桑染头也不敢抬,指了指背后芳信亭小声道:“小姐在亭中小憩,让奴婢在外守着。”
他实在是太好看了,这样一副绝世姿容足以颠倒众生,难怪连小姐那样眼高于顶的人,也会痴迷不已。
“你找唐邑玩吧,我瞧瞧她去,有事儿会让符海唤你的。”少年摆了摆手道。
桑染略有些踌躇,可又不敢忤逆,只得不情不愿地退开了。
“在这等着,我去找阿晞说会儿话。”打发走桑染,他将手中马鞭丢给符海,大步往芳信亭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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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晞悠悠转醒时,看到飞舞纱幔间隐隐现出一个熟稔的身形。
春日暖阳如碎金般洒落下来,他穿一袭裁剪合体的墨绿锦袍,站在那里仿如细柳临风,韵致洒脱贵气逼人。
她有刹那的恍惚,冤家路窄,没想到回来后第一个看到的人会是他。
“好半天找不着,原来在此躲清闲?”少年挑眉一笑,疾步走到近前。
“云——昰?”她呆了半晌,缓缓直起身揉了揉眼睛,神情错愕地瞧着他。
“怎么像见到鬼一样?”他忽地俯身,从绣着金色竹枝纹的窄袖中探出两指,在那秀美清隽的少女额间轻叩了一下,“快醒醒!”
安平晞眉头微蹙,不悦地往后躲开。
她心乱如麻,一时竟分不清是真是幻。
云昰优雅落座,似笑非笑地望着对面失神的少女。
星眸半张神情慵懒,因初醒的缘故乌黑鬓发有些微凌乱,左侧莹白的面颊上印着几丝睡痕,她平素冷傲端庄让人难以亲近,这会儿眼神迷茫懵懵懂懂,竟是少见的娇憨可爱。
不知何故,只多看了几眼,心里竟有些慌乱,他忙从腰间抽出一柄玉骨折扇展开摇了摇,借着几丝凉风才勉强静下心,悠然道:“此处临水多湿气,你竟也睡的着?”
安平晞正低头揉着太阳穴,努力让自己适应过来,一边拼命回忆着此情此景。
她的残魂在世间游荡多年,所见所闻不可胜数,大阵之中魂魄融合,忆起的前尘往事多是凌乱的碎片,一时竟理不出头绪来。
本以为那个黑色旋涡会将她带回到出生之时,可现在看着对面云昰,少说也有十五六岁,那她岂不也……
“还没睡醒?”云昰拿扇子在她头上轻拍了一下。
安平晞皱眉道:“别烦我。”
“什么时辰了,还有起床气?”云昰调侃道。
安平晞屈起手指,在关节上轻咬了一下,有点疼,她又使了点劲,疼得倒吸了口气。
云昰拈起一块糕点,笑着送到她唇边,“再饿也不能吃手吧!”
安平晞没好气的拨开,懊恼地咬了咬唇,抬头求助般地望向云昰,“我现在晕乎乎地,一时间分不清是梦是醒。你告诉我,如今是什么时候?”
云昰神色狐疑道:“天同十六年,三月十一,有问题吗?”
安平晞怔住了,距她身死只剩下两年多时间了。
“那我身在何处?”她心里焦急,实在想不起这段时间发生何事。
云昰眉头微皱,‘啪’地一声合上扇子道:“安平晞,你傻了吗?”
安平晞顿时心头火起,想到他便是自己一生悲剧的起源,所有人都为了保护他而舍弃自己,便愈发没有好脸色,抬手一把揪住他耳朵道:“问你话就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