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时突然起雾了,裹携着细碎春雨滴滴答答,在微青的晨曦润物无声,不知道什么时候陈韫玉竟然睡过去了,头还枕着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慢慢坐直身体扭了扭脖子,这才发现刚枕的是凌雁迟的肩膀,而陈念却远远的缩在火堆对面,微微蜷着身体还没醒,看上去有些可怜。中间的火堆早已经熄了,只余一个个烧成灰白色的余烬和一旁的鸡骨头相得益彰。
四处看了看,也记不清晚上走了多远,这里隐隐还能看到昨夜那个山头,寂静神秘。等他回头时凌雁迟已经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
凌雁迟伸了个懒腰,懒洋洋的应了声,“你一动我就醒了,睡眠浅。”插腰深吸一口气后他总算注意到仍睡的一脸安稳的陈念,便眉毛一挑,冲陈韫玉道,“我要干一件事情,你能不能不要打我?”
陈韫玉对他刁钻的习性已经有所了解,只是了解不等于赞同,略微皱眉道:“你又要干什么?”
凌雁迟哈哈一笑,轻轻走到陈念面前蹲下道:“我来给你画只猫……”
就地取了几点黑灰,他轻轻的在陈念两边脸颊上各画了三撇粗黑的小胡子,最后看了看,似是觉得却了些什么,又在他鼻尖上点了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挪开位置让陈韫玉看。
陈韫玉顿时就笑出来,原本陈念就少年模样,睡觉还微微嘟着嘴,现在这一画就更像只花猫了,见他笑的差不多了凌雁迟伸出指尖在陈念额头上一弹,毫不客气的在他耳边道:“醒醒,去偷鸡啦!”
陈念猛的一弹,“哪呢!哪呢!”
鸡是没有的,倒是陈韫玉一脸微妙的笑意,他心虚的拍着衣襟站起来说:“公子,我睡过啦……”
陈韫玉捂嘴咳嗽,不说话,眼角带笑。
凌雁迟摸着下巴说:“挺好,挺好。”
陈念只当他们没怪自己,嘿嘿笑了两声,说:“公子我们回去吧!”
雨势不大,几人也没有伞具,索性没有风,倒也不觉得有多冷,大约半个时辰就隐约看到城门的轮廓了,昨天几人追歹徒是从太平门出去的,现在却从朝阳门进城了,可见这是绕了多远一圈。
路上行人不多,大都是去往集市的行脚商人,有人注意到花猫一样的陈念就开始捂嘴笑,凌雁迟怕人动静不大会穿帮,最开始还会给人使眼色,后来就呵欠连天,泪眼婆娑的撑不住了,下巴搁在陈韫玉肩上不说,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陈韫玉都疑心这人是一晚没睡,回客栈后就按着他在客栈休息,这人也不推辞,在二人隔壁客房安家。
陈韫玉看他已是倦极,脸色苍白,便对他说:“你的计划是什么,说来听听,听我我就走了。”
凌雁迟瘫在床上有气无力的说:“不要打草惊蛇,你可以先以辽王世子的身份拜访一下这位南兵部尚书,然后顺势在他府上住下。这心里有鬼的人看人都有鬼,剩下你什么也不用干,等着他自己露出破绽……啊,还有太子,我猜你应该不会去惹你这位堂兄,所以……”
陈韫玉还在侧耳听着,却听到塌上传出均匀的呼吸声,他轻轻的进到里屋,将帷幔随手放下来了。跟在后头的陈念巴巴的望着,欲言又止,带上门后才道:“这种小事情你唤我做就好了嘛,何必亲力亲为。”
“你在这酸什么,他睡着了你再献殷勤都没用。”陈韫玉语气淡淡。
陈念不敢大声,只敢小声嘟囔:“那他睡着了你干嘛要献殷勤……”
紧接着他就被人盯住了,陈韫玉似笑非笑道:“我听到了,再乱说话就回府和我爹玩去。”
“不敢了,不敢了。”
不多时几人就到了南尚书府,朱红府门下立着两头石狮子,左踩绣球威风凛凛,右揽幼狮憨态可掬,府门前立着两个守卫,目不斜视,陈韫玉左手拿扇,右手后背,一身月白交襟锦袍风度翩翩,世子玉挂在腰间,彰显身份。
陈念上前几步,跨上台阶对两守卫客气道:“可否麻烦两位通报一声,就说辽王世子春游途经贵地,特来拜访尚书大人。”
他态度不卑不吭,言辞谦逊,其中一位很快进屋通报去了,没多久就见一位瘦的衣服四处漏风的老爷子出来了,他颌下有须,模样精瘦,一双小眼睛看不到半点浑浊,只是背有些佝偻,未语先笑,直接走到台阶下的陈韫玉面前,冲他弯腰行了个礼道:“不知世子到此,有失远迎,还望世子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