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局进行到一半,温乔就离了场。
前几日校庆结束,今下午有同学聚会。只可惜在哪儿都难免有“只敬衣冠不敬人”的风气，同学聚会尤其如此,明夸暗讽、假捧实怼更是常态。喝到微醺,温乔才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
石桥底下波光粼粼，有锦鲤成群结队而过,划开一道道银色波纹。中心有个观景亭,桥下跃出水面的一尾尾锦鲤一览无余。
“不是出来聚会吗,”顾景宸隔很远就注意到了她，“在做什么？”
“出来透个气，”温乔敲完这段字，才从平板屏幕上挪开视线，“你来得太慢了,我就做了会儿导师发来的GRE的高阶阅读。”
她往后一瘫,幽幽地叹了口气,“讲真,我觉得应该让世界人民都看看，心理系的学生每天都在看什么非人类语言。”
“这么难？”顾景宸倒是笑了一下。
“也不能说难，就是挺费时间。”温乔将平板朝他的方向转过去，“Freud时常让人发疯。”
顾景宸没在意,快速浏览了几行,替她做了几道翻译。
“西遥有花灯节，你想去吗？”
“你有时间陪——”温乔话还没问完，视线落在屏幕上,略微讶异地“咦”了声，“你真能看懂啊？”
论文文献和高阶阅读词汇生僻，所以各院系都有对应的专业外语课程，还需要结合专业知识。温乔没想到他翻译流畅的同时，还能精准。
“专业词汇认不全，不过我以前看过这篇文章，有点印象。”顾景宸淡声道。
温乔对他逆天的记忆力有所了解，按照经验，继续刨根究底只会自取其辱，她也没再问。
“想去吗？”他又重复了一遍。
“当然去。”温乔将平板推给他，“你再做几道，我先打个电话。”
顾景宸无声一哂，也没拒绝。
桥下一条橘红色锦鲤跃出水面，用力甩了下尾巴，“咚”地一声落入水底，渐起水花。温乔站在顾景宸对面，靠在柱子边跟人聊了几句。
刚掐断了电话，有人叫住她，“乔乔，你不进去吗？”
温乔视线一顿。
来人是以前追她的师兄。
其实这么多年了，温乔早就没什么印象了，不过她也没道理当着众人的面让人下不来台，刚刚在聚会上客套了几句。只是这几句寻常的寒暄，似乎让人误会了。
“我等你很久了，要不要一起进去？”不等她说什么，师兄热情地笑了笑，就要动手拉她。
“不必了。”温乔歉意地笑了笑，后退了半步，把话挑明了点，“我还约了男朋友，你们玩得尽兴就好。”
她下意识地偏过头，有些心虚地看了顾景宸一眼。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并没什么反应。
“是不是饭菜不合胃口？”也不知道是不信还是装傻，师兄完全没在意，“你要是不喜欢，有没有兴趣共进晚餐？”
“不好意思啊，我真有男朋友了。”温乔示意他去看不远处的顾景宸，“瞧见没有，他就在那坐着呢。”
顾景宸没搭腔。
师兄确实不怎么信。
从他隔了很远注意温乔到现在过来这两人压根就没交流过，是否认识都不好说。
他怀疑温乔拿人做挡箭牌，但又不好贸然上去问，站在原地打量着顾景宸，僵持了很久。
顾景宸似有所察，眼皮子一撩，疏冷又寡淡的视线掠过对方，然后又落回了面前的平板上。
他还是事不关己的姿态。
这下师兄彻底不信了。
“乔乔，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即使你想拒绝我，也希望你不要用别人来回绝我。”笃定了这是借口，师兄爽朗的笑了笑，“就算你有男朋友也没关系，爱情又不分先来后到嘛。”
迟疑了几秒，师兄想要利用这个机会一鼓作气，“先生，可否麻烦您替我们……”
“不行。”
话还没问完，顾景宸眼都没抬，不温不凉地截断他的话头。
师兄被他的态度噎到，尴尬地干笑。
“我是说，”顾景宸淡淡地看向他，“我觉得你这么追人不行。”
“啊？”师兄大脑宕机了几秒，明显没跟上顾景宸跳脱的思维模式。
“我教教你。”顾景宸合上了面前的电脑，抬腿朝温乔迈过去。
“要一起共进晚餐吗？”他在她面前站定。
一模一样的搭讪方式，一模一样的台词：这他妈有什么不同？
师兄的质疑还没问出口，就见到顾景宸一手搭在温乔身侧，捏住了她的下巴。
下一秒，他突然欺身压住了她的唇，将她预备回绝的话堵在了齿间。
温乔脑袋嗡嗡的。
她完全没想到当着外人面，他也没打算客气，他掐着她的下巴，挑开齿关跟她纠缠。
也不知道算调情，还是算泄愤。
“你、你们……”师兄脸色微变，被眼前一幕惊得后退了半步，舌头都快打结了。
温乔被他咬得有些炸毛，暗地里踩了他一脚。终于被松开后，她尴尬地轻咳了声。
“我刚刚给你介绍过了，他真是我男朋友。”
“……”师兄还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顾景宸睨了他一眼，冷不丁地提起，“你之前说，爱情没有先来后到？”
“你什么意思？”
顾景宸看着他戛然色变的脸，半笑不笑地颔首，“我觉得你说得没错，确实没有。”
师兄一时之间分不清楚他的态度。
“不过你没听人说过吗？人分礼义廉耻。”他眸底的温和笑意迅速沉降下来，像冬日里的冷气扑面。
温乔扯了扯他的袖口，她还没从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情绪里缓出来，对面已经快被刺激到自闭了。
“抱歉，打扰了。”师兄撂下一句，匆匆离开。
温乔欲言又止了几秒，想跟他解释几句，又觉得没必要。
“不走？”顾景宸不温不凉地看了她一眼，“戏还没看够？”
“哦。”温乔吐了下舌尖，跟在了他身后。“脑子瓦特了。”她小声嘀咕了句，“晓得会光火，侬还港册来，否涩相。”*
“说什么呢，嗯？”顾景宸捏着她的后颈往自己身边带，眉梢微微一挑，“你再说一遍。”
“凉——凉凉凉啊，”温乔咝地倒吸了口冷气，反手去拍他，“你把手给我撒开，冻死了！”
“我看还好，你刚刚听人搭讪不是挺热情的？”顾景宸眼都没抬，不咸不淡地说道。
“……”
他恼羞成怒又记仇实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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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后的元宵节，西遥古城有花灯会。古城前两日下了好大的雪，湖光山色簇拥下的小城，三千浮灯随夜长流，星星点点的灯火错落，像流动的璀璨光带。
温乔拎着襦裙的一角下车。她身上的齐胸襦裙颜色由浅到深沉降，绣着小瓣的花，十分雅致。
“不冷吗？”顾景宸拢了拢她的披风。
“别扫兴嘛，这样才有氛围。”温乔在他面前骨碌碌转了一圈，“不好看吗？”
她腰间环佩碰撞声清脆，泠泠清音如玉珠投壶。深红色披风随着裙裾飘起，无疑是雪地里难得的一抹艳色。
“好看。”顾景宸勾了勾唇，还是不由分说地将外套裹上她的肩。
温乔想要拒绝，他已经捉住了她的手，“走了。”
古城里的花灯汇演已经开始，不远处就是祈福法会、诗词灯会、猜谜抽奖的活动。两人沿着街道逛了会儿，在一家小店前驻足。
店前的小摊上就摆着琳琅满目的灯笼和精巧别致的面具，温乔刚摘下一只灯笼，老板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