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工头提供的名录,大理寺查出了两个不打招呼、没有?辞工、突然消失的工人:李宁姜,李俊良。
工头在清风殿里接受审查时对?这两人也是抱怨连连,“临近年?节了,工人不好招,我是在人口集市碰到的这两个人勾肩搭背的上来?,瘦瘦弱弱的样子?,倒是告诉我两人做了几?年?的细工。如果不是招不到人,我肯定不要他们,谁知?道在我这里干没几?天活,就开始偷懒,经常没事离开工地,跑到外面溜达,我早就想把他们辞退了!”
阿肆抄记好工头的口供,合起《录事薄》问宗仁,苦恼的问道,“大人,虽然现在证实了李宁姜和李俊良有?重大作案嫌疑,但工头并不知?道他们的来?历,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像这种激情随机作案,我们应该如何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两个人?”
宗仁摇了摇头,“此案绝非激情随机作案,而是蓄谋杀人。”
阿肆一愣,挠头不解道,“大人何出此言?”
宗仁端坐在案几?后,垂眸看着名录上这两个名字,他屈指轻点姓名抬头,“李姓是周朝大姓,平日里出门碰到个姓李的人并不稀奇,但是这次的涉案人员里李姓人员未免太多了。嫌犯李宁姜和李俊良;帮凶李老头子?;向李老头子?要钱的李昭贤和李昭志;被强.奸的死者李信月;就连另一个死者赖盖也是一个李家夫婿。
一连串的姓氏巧合,只能证明涉案人员都是李姓并不是一桩巧合。
乡下地方讲究家丑不可?外扬,我怀疑李老头子?并没有?把实情全盘托出。
李宁江李俊良这两个人,和李老头子?一家是有?牵扯的。”
宗仁起身,捋平端坐时略生褶痕的袖袍,朝清风殿外走?,“我们去户部,调出李老头子?所在乡下的户籍簿,看看村里的户籍李是否有?李宁姜和李俊良两个人。”
阿肆跟在后面,“大人,户部那帮人早就熄灯关?门了,咱们怎么进去啊?”
宗仁顿顿脚步,扭头一脸纯良的看着阿肆,指着曲昭说,“问我们无所不能的曲侍卫。”
曲侍卫打了个哈欠,“好简单,翻到户部的屋檐顶上,踢开几?块碍事的青瓦砖,跳进去给你们把门从里面敲开就行了。”
阿肆张了张嘴,“可?是户部的乾坤阁有?三层之高,昭昭姐能爬的上去吗?”
曲侍卫睥睨的看了阿肆一眼,高傲的修正?阿肆的用词,“请你不要用‘爬’这个字,我又不是爬山虎。正?宗的轻功武学里,那叫飞檐走?壁。”
懂。阿肆大概是终于明白了自己?那三脚猫功夫只配做一个老实本分的车夫,他乖乖从后棚牵出一架车马,一路安静如鸡。
直到车马抵达户部的乾坤阁,阿肆也只是看到一道凌厉的黑影从他身后窜起,缎靴蹬在梁柱上,一晃便消失在阿肆的视线里。
阿肆揉了揉眼睛,他估摸着曲昭是跃至高翘的屋檐顶上去了,刚想仰头往上瞧呢,跟前不远处的雕花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推开了。
曲昭挠挠头,探出半身,脑袋上的束发轻晃,“奇怪,乾坤阁的大门没有?落插销。”
阿肆挠了挠头,“乾坤阁分三层,每一层里面放着很多重要的卷宗和公章。早年?发生过?夏日走?火事件,因为负责掌管钥匙的人住的比较远,耽误了开门搬运卷宗和公章的时间,损失惨重。而后就改为士兵巡逻,不用铁链锁门,结果有?盗贼假扮士兵偷卷宗,翌日户部官员发现藏卷少了,那贼早就逃之夭夭了。后来?户部尚书就决定把乾坤阁的门关?上,在里面设三个掌灯人,分别住在三层最里面,以防紧急情况发生。
按说已经有?过?两次意外,不应该发生没落插销的纰漏,户部也真?是疏于管理。”
就在此时,曲昭站在乾坤阁一层的正?门里,她忽然就朝阿肆做了个嘘声?的手指,眉头拧起,听了一会儿周遭的声?音,周遭有?夜里呼呼的风声?,人轻微的喘息声?,还有?鞋底踩在木地板上隐秘的摇晃声?。
曲昭视线下移,她的缎靴踩在木地板上根本没动弹,而一方木门槛外,是站在青沥砖石上的宗仁和阿肆,不是他们。那就是乾坤阁里有?人在走?动。
可?是目光所及,乾坤阁里乌黑一片,若是掌灯人,势必会提灯出现,如此鬼鬼祟祟,十有?八九是跟他们一样外来?的闯入者。
“守好门口。”曲昭撂下话,猛地就往一层的正?殿走?,一方四合院子?里堆砌了一个供以休憩江南园林,她伸手握住黑剑,缎靴急促的蹿动着,反手就将一道瑟缩的黑影抵在假山石崎岖不平的岩石面上。
剑鞘架在脖颈上,那道黑影赶忙举起双手告饶道,“贼何苦为难贼,大家都是贼,你偷你的,我偷我的,女侠你就放过?我吧!”
什么叫贼何苦为难贼,大理寺只是借看一卷户籍簿,有?借有?还的行径哪能叫贼啊。曲昭低低的笑?了一声?,手开始在那道黑影身上动作起来?,“你都偷什么东西了,拿出来?给我瞧瞧?”
那道黑影只是一个半大男孩,他几?乎是面红耳赤的在躲闪,“女侠饶命,我怕痒,我一笑?,掌灯人就来?了!
我还没偷,我原本准备去三层偷公章的,黑市里有?人叫价,我也只是想赚快钱,就接了这张单子?。
我现在就走?,把乾坤阁让给你好不好,我不冲撞女侠,你先偷,我明日再来?。”
曲昭停下动作,摸了摸半大男孩的脑袋,把压在他脖颈处的剑柄放下来?,给他一点喘息的空间,诱哄着问道,“听你字里行间的话,又是在黑市里接单子?,又是今日先把场地让给我发挥自己?明日再来?,还挺有?经验,是个老手了吧?”
半大男孩以为曲昭同意了这场交易,理了理自己?的衣裳,一边往乾坤阁正?门外走?,一边若无其事的同她聊了起来?,“说我是老手,我尚未到弱冠之年?。说我不是老手,可?是我已经偷了五六年?了,偷到了城里一套屋宅呢。”
曲昭瞥半大男孩一眼,“哟,看你瘦弱老实的模样,我还以为你是个书生,不想你靠偷成了人生赢家?”
半大男孩回答道,“早年?我也想过?好好读书,奈何当书生是没有?前途的,每一场科举都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当小偷就不一样了,我这副长相大家都不会对?我有?防备,最开始我就是在街上摸姑娘的钱袋子?,后来?去屋宅床榻下偷男人的私房钱盒子?,因为从不失手,我在圈子?里渐渐有?了一点名气,才有?人开始找我去偷东西。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职业不分贵贱,我就是偷界状元。”
曲昭点点下颌,送半大男孩出了乾坤阁正?门,笑?眯眯的问门外阿肆和宗仁,“你们都听到了吗?是个很厉害的惯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