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然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工装，旧是旧了些，但刚洗过，没有一点异味。
“还不走？！”秘书刻意拔高的声音异常尖锐。
江归然心里的犹豫烟消云散，她挺直脊背，直视还在不断用手在鼻前扇风的秘书，“那谁可以上来？客人？”
江归然平静的态度没有任何不适和卑微。
秘书哼一声，语气烦躁，“自然，我们金凤是做服务行业的，向来遵从顾客至上的原则。”
“嗯，入职第一课，我记得。”江归然将包子换到左手，然后抬起了右手。
秘书看到的她的动作，往后一退，紧张地问，“你要干什么？”
江归然不语，右手摸上工装扣子，灵活的手指从上到下快速解开，然后当着秘书的面脱掉工装外套，小心拎在手里。
“这样可以了吗？”江归然问。
“什么可以？”秘书反应不过。
江归然向上弯了下手腕，慢声解释，“脱了工装我就不再是这里的员工，这样，我是不是就可以进去见总经理助理了？”
秘书下意识点头，“是。”
江归然转身朝里走。
秘书反应过来，急忙喊道，“总经理助理出差了，不在办公室。”
江归然回身，“他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
江归然蹙眉，一周后这件事肯定没有转圜余地了。
“那总经理在吗？”江归然问。
秘书面露紧张，“见总经理必须有预约！”
江归然，“好，我现在预约。”
说完，江归然完全不给秘书拒绝的机会，大步朝里走。
想是嫌手里的东西太多麻烦，江归然胳膊一扬，将工装甩在了肩头。
很洒脱的一个动作，这一甩，甩掉得不只是她在这里的工作，还有她过去三年对底层生活的低声下气。
找到总经理办公室，江归然正了正步子，曲指敲下，“叩叩。”
里面很快传来一声厚重的男声，“进来。”
江归然推门而入，入目是满脸慌张的采购主管。
江归然像是没看见他一样，目不斜视地走到总经理桌前说明自己的来意。
总经理是名干练的中年男人，看人，处事有自己的一套标准。
听完江归然的陈述，他没有一点迟疑，立刻打电话到财务，正常发放江归然的工资。
江归然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没有任何感激。
这是她应得的。
挂断内线电话，总经理站起来，走到江归然面前问，“你是叫江归然吧，愿不愿意给我个弥补‘用错人’这种低级错误的机会？”
他的声音很和煦，平缓态度让江归然有种被尊重的感觉。
很久违。
江归然敷衍地笑了下，摇头。
在这个地方待了三年，够她看清楚那些光鲜背后的肮脏。
她需要换种生活。
累，无所谓。
苦，无所谓。
简单就好。
况且......
江归然侧头看了眼一旁战战兢兢的主管，态度坚定，“不了。”
总经理惋惜，“也是，以你的能力，做一辈子搬运工可惜了。”
总经理回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找出一张鎏金名片递到了江归然面前，“这是我一个忘年交的公司，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是年轻人，发展机会多，前景好，如果不嫌弃，你可以去试试。”
“……”江归然犹豫。
总经理收回手，低头看着名片上补充道，“别误会，我这么做没有恶意，单纯还你一个人情。”
“还我人情？”江归然不解，“我和您没有过交集。”
总经理，“去年生日，我女儿为了制造惊喜，趁我打电话的时候躲进了车里，本以为只是一个电话的时间不会出什么大事，谁知道我临时上来处理突发情况，一耽搁就到了晚上......”
总经理说到一半，江归然忽然回忆起来当时的情况，说道，“是我打碎车窗玻璃救了她。”
“是。”经理感激，“如果不是你，我女儿肯定凶多吉少，谢谢，真的谢谢。”
“举手之劳，不用在意。”江归然说，她从没想过救人性命需要酬劳。
总经理看得出江归然的性子，不然过去这一年，他也不会对江归然的救命之恩只字不提。
只是这次，她明显需要帮助，而他，不做点什么，以后恐怕就再没有机会了。
总经理尽量降低自己在这件事里的存在感，“我这位忘年交是个狠角色，向来用人唯贤，我就是想卖这张老脸，她也不会给我这个面子。江归然，我只是推荐，能不能拿到工作机会还是要靠你自己。”
话说到这个份上，江归然再不收就显得太过矫情，况且，她现在的确需要一个可靠的工作维持生活。
“谢谢。”江归然接过名片道谢。
总经理点点头没说话，目光一转对上了旁边瑟瑟发抖的采购主管。
江归然知道接下来的画面会大快人心，但她没有心思落井下石，简单说明后便离开了总经理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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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任何告别，江归然孑然一身地离开了金凤酒店。
第一次，她从金碧辉煌的正门走出来。
门外是自由广阔的天空。
风和日丽。
江归然站在台阶上，抬起手，扯下头绳，被随意挽在脑后的黑发缓缓垂下。
长及腰。
随风摆。
风停。
江归然拿起名片，念出了上面的信息。
“中科国际总裁，罗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