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记得,当时的季节是冬季,那年的冬季特别寒冷,就连南方都下了罕见的大雪,阎直在雪地里遇见了一个白头发的少?年,少?年告诉他,只需要进?入噩梦游戏,并且通关,他的所有愿望都能被实现。
这对阎直的诱惑是无可比拟的,即使知道一旦进入,就几乎不可能再出来,他义无?反顾地进入了游戏,成为了“非法偷渡者”,对每一天都抱有期待,在最后许愿时,他依照少年的建议,许愿能再次见到简烽。
“真?的很感谢你。”阎直发自内心地说。
“不客气。您需要进?入游戏实现愿望,而我们,需要有一个媒介让我们也能进入游戏,进?而从内部彻底毁掉这个游戏。您就是这个媒介,这场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是有利的。”
“你们?”听到对方说目的是从内部毁掉游戏,阎直反应过来,“你的伙伴是苏利文?”
“对。您猜到我是谁了?”
既然跟苏利文有关,而苏利文又长得特别像第一关那个纸片人,于是阎直大胆猜测:“你是在第一关时,没露过面的一号玩家?”
“其实已经露过面了。”白色人影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转过身,浅粉色的瞳孔微微动了动,将视线转到阎直脸上。
“鹿仁?”阎直摇摇头,盯着那张熟悉的脸,说:“不对。”
虽然面前的人和鹿仁有着一模一样的脸,但鹿仁是黑头发黑瞳孔,最重要的是,这两个人的神态相差太大了,鹿仁的眼睛清澈,整个人柔软又懵懂,看起来特别好骗;而面前的这个人,脸上面无表情,似乎已经没有什么事能够打动他。
白色人影既没承认,也没否认,沉默了几秒钟后,声音很轻地开口:“我的名字是,洛克维亚。”
阎直点点头,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你也是来接受驱逐的?”
“是的,再之后选择进入深水囚牢。”洛克维亚回头看了一眼墙上的画,“看这画看久了,会出现精神错乱,建议您最好不要盯着它看。”
阎直:“我上次在这间屋子里,看到外面的水里有个巨大的生物,是幻觉?”
“不清楚。”洛克维亚想了想,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无?论是幻觉还是真实存在,这种情况都意味着危险。不建议您在这久待,您已经得到了您想要的,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对您来说,把时间浪费在这个地方不是明智之举。”
阎直抓住关键:“剩下的时间不多?你的意思是,你们已经快要毁掉游戏了?”
洛克维亚的眼神中流露出复杂的情绪,他看着阎直,声音很小说:“对。”
交谈到此结束,洛克维亚的那个眼神给阎直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像是在悲伤,又不太像,也没有喜悦的感觉,明明很难解读,但阎直又觉得自己可以理?解到那种情绪,只是说不上来。
回到BMW后,阎直在自己床上发现了瑟瑟发抖的简烽。
“怎么了?”阎直走了过去,将手放在对方额头上,温度很正常,于是他将手往下移,顺着衣领伸了进?去,亲昵地抱住对方:“是在等我吗?”
“为什么?”简烽喃喃。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简烽脑海里不停地回想起阎直撑伞的身影,颠三?倒四地说:“其实没必要那么做。我确实很介意你在我死之后有别的人,但我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那就是不存在。所以你完全可以开始新的人生,反正我已经死了,什么都不会知道,你为什么不让自己过得舒服一些,为什么就不能忘了我……”
阎直下意识地否认:“你没有死。”
简烽沉默着笑?了起来,没有发出笑声,他侧过身,突然抄起床头的花瓶,砸在地上。巨响过后是长久的沉默,玻璃碎了一地,碎片闪闪发光,他拾起一片碎片,放在手心。
“你想做什么?”阎直伸手去抢那片碎玻璃,但简烽没松手,碎片被包裹在俩人交握的手心里,僵持了一会,鲜血滴滴答答地顺着手指,滴在床单上,他叹了口气,低下头亲亲简烽的手,突然就想起很久之前的一件事。
那时他才上小学,家里长辈曾开玩笑似地对他说,他的婚姻线很清晰,但又很短,这说明他以后会拥有短暂又深刻的婚姻。
于是他用圆规划破手掌,沿着婚姻线划出长长一条疤。
“你问我为什么不忘了你?”阎直捧着对方的手,反问:“为什么要忘?”
简烽:“可我已经死了。如果没有这个游戏的话。”
“对。”这次阎直没否认:“我还喜欢你。”
“但我已经死了。”简烽执拗地重复,仿佛想找到什么答案。
阎直把额头抵在那只手上,感受着碎玻璃棱角嵌入掌心的痛苦:“我坦白。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悬崖下面是山洪,只找到了车的残骸。很长一段时间,因为没看到你的尸体,我一直觉得你还活着……又有很长一段时间,因为再也骗不了自己,我觉得我也已经死了,我和你一起站在墓园里,我就站在你面前,多么近的距离啊,就像活着的时候那样……”
在这个游戏里,你是我的终点。
作者有话要说:鹿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醒来,这个地方没有寒冷,没有饥饿,只有宁静与温暖。
这个地方,所有人都将被爱,所有愿望都将被满足。
鹿仁茫然地说:“可是我已经被爱了啊。”
他掰着手指头,开始数:“阎先生祝福我,简先生鼓励我,妖男哥哥给我做超级好吃的蛋糕,杀马特哥哥会把他的妙脆角分给我,就连洛克维亚,也会经常想起我。我拥有六个人,一只手都数不过来的人的爱。”
的几句祝福与鼓励,得到了其实称不上好吃的妙脆角和蛋糕。
在一个普通的晴天里,他从洛克维亚的身体中醒来,带着被伪造的虚假记忆,懵懵懂懂地进入游戏,发挥完自己的作用后,又在一个普通的晴天消失,像被蒸发掉的肥皂泡。
除了洛克维亚,没人知道他曾来过这个世界,也没人知道他已经消失了。
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但我已经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