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屋内一丝光也没有,就像夜间的坟场一样,在一阵阵瘆人的哭声中,阎直掀开被角,用手肘撑起身体?,从床上翻身而起,带着一身低气压,双脚踩上鞋子。
他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扰人清梦。
然而他很快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醒过来。
他躺在床上,无数次从床上翻身而起,以不同的姿势,然后无数次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醒过来,沉重的噩梦压住了他的四?肢,他仿佛已?经醒了,但没法儿动弹,用尽全力也睁不开眼?睛。
是梦魇?
阎直试着集中注意力,用牙齿咬住舌尖,想用痛意唤醒自己。
——笃笃笃。
敲门声突然响起。
哭声停了一秒,然后皮肤与粗糙土地?的摩擦声响起,伴随着重新?响起的哭声,往窗边挪去,速度很快地?爬出窗外,停在不远处。
重新?得到?身体?的控制权,阎直掀开被角,用手肘撑起身体?,从床上翻身而起,双脚踩上鞋子,他松了口气,一边擦着额头上渗出的冷汗,一边穿好鞋子打开门。
敲门的人是简烽,见门打开,他笑了一下,将手里的油灯举高?,火光照亮他温和?的脸庞:“晚上好。”
阎直有点担心,紧张地?问:“怎么了?”
“来都?来了,先进去再说吧。”简烽哈了口气:“外面有点冷。”
阎直的目光掠过简烽被冻得有些发白的嘴唇:“进来吧。”
他侧身让开,将挂在衣架上的风衣取下,再转身时看到?简烽坐在床边,正在脱衣服。
阎直眼?皮一跳:“你脱衣服干什么?”
“进都?进来了,当然得睡一觉。”
“不是……”
“只是在这睡一觉,又不做什么。”简烽低下头,耷拉下来的头发贴着侧脸,看上去有些可怜:“我住的屋里漏风,挺冷的,我一直没睡着。这么晚了,再四?处走动找屋子住不太安全,我在游戏里也没有别的认识的人,除了来你这儿,我没有什么别的能去的地?方。”
阎直看出了什么,低声笑了起来,他一开始决定和?简烽分开住,就是因为不想发生点什么,但现在看来,简烽倒是不介意和?他发生点什么。他拿捏着语气,说:“哦?原来是因为屋子漏风?”
简烽也笑起来,直截了当地?说:“我想跟你一起睡。”
估摸了一下床的大小之后,阎直点头同意:“只是一起睡,关于?其他的,我需要考虑更多,你知道的,我是很容易就犹豫不决的那种人,在这种危险的游戏里,我的顾虑太多,勇气太少。”
“可以。”
阎直比较在意的是窗外的哭声一直没停,可简烽的表情却?没什么异常,把风衣重新?挂了回去,他试探着问:“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比如说,哭声。”
“只有风声。”
“是我幻听?”阎直走到?窗边,窗开了一条小缝,哭声源源不断地?从窗外传来,糊在窗缝上的蜘蛛网被撕裂开,很明显有什么东西曾从这里爬出去过。他关好窗,在积满灰尘的窗台上找到?了一枚脚印,小小的,属于?婴儿的脚印。
简烽起身,站到?他旁边:“怎么了?”
“你看不见这个东西?”
“我该看见什么?”
“是我的幻觉?”阎直喃喃自语:“或许不是幻觉。虽然耳边没有雨声,外面的雨也停了,但雨停了也不一定不是梦,有可能这是我的梦境,我还躺在床上,没能醒过来。”
简烽看了一眼?只堆放着被子的床,将手覆盖在阎直手背上,没有说话。
想起钱包里写满“梦”、“雨”等字眼?的纸张,阎直又摇头否认:“不对,这不是梦,梦里我没这么容易就意识到?自己在做梦。我所看到?的、听到?的与你所看到?听到?的有差异,可能是因为你在村口念了红纸上写的字,而我没有。”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路君子念一念,一觉睡到?大天亮。
阎直在心里回忆了一遍红纸上的内容,指着窗台上的脚印说:“在那儿有个小脚印,窗外有哭声,很明显。”
念了那段话的人察觉不到?异常,只有没念那段话的人才能察觉到?。异常代?表危险,也代?表通关的关键。
简烽边摩挲着下巴边说:“这样也行?居然被你误打误撞碰对了,真是可怕的运气。”
“是挺可怕的。”阎直将手握紧又松开:“我在依赖运气,如果有一天运气抛弃了我,我可能会死在关卡里,所以,我很佩服像飞采明和?你那样的,有实力和?智慧的人。
他始终没放弃自己的想法,对简烽说:“你很聪明,但缺乏经验,如果你能在附加关卡里多多磨炼的话,这种关卡你一眼?就能看出该怎么通关。一定的经验以及聪明的头脑,能有效提高?你在游戏里的存活率,主?关卡大多都?很混乱无序,对新?手并不友好。”
“你觉得自己在为我好?那我也把话说明白了,你去哪我就去哪。”简烽掀开被子,很自觉地?躺在里侧,然后动作自然地?拍拍空着的外侧,意思不言而喻。
床单的颜色是暖粉色,很土气,印着鸳鸯戏水的图案,两只鸳鸯头上还有个小小的“喜”字。
阎直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个“喜”字上挪开,一会想着让简烽跟着他就好,一会又觉得这样对简烽来说太危险,他总不可能时时刻刻都?护简烽周全。
油灯快烧尽了,发出“噼啪”一声响,他挑了挑灯芯,狠下心说:“你可别忘了我们的关系。”
不就是前男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