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平阳君进了偏殿,他老人家到赵王面前去请旨了,留两上丫头在原地,自己趁机和郭胜在殿内巡查了一番。
上次进来我就观察过房内,并没有发现夜来香的痕迹,甚至没闻到花的味道。对了,味道!那天进来是一直在熏香,想是香气太重掩盖了花的味道。我转身往那天放在熏炉的几案处走去,绕过几案后的屏风,后面一排夜来香盆栽以及另外一些杂七杂八的整齐的排在了后面。郭胜不解的看向我,我则无声的对他说了二个字:“病根!”着相视而笑。
“季姑娘!”这时燕儿来到我面前,眼神已经由一开始的惊恐变成了感激,“大王与君上在等你。”
我笑笑,与郭胜一齐走向赵王睡的病床,在这个时期有文化的人都称之为‘榻’。
“季姑娘所请,孤王准了。”赵王说话时十分费劲,看他如此痛苦的样子,我也有些不忍。接着,他颤颤微微地用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块令牌来递给我。
“谢大王,嫣然定竭尽全力不负大王信任。”我赶紧跪在床前接过令牌,然后尽量保持平静的对赵王道:“请大王容嫣然为您诊脉!”
赵王和蔼的露出笑容,将手伸到我面前。我静下心,三根手指搭上了他的腕处,细细的感受脉像,这下原本我没弄明白的脉象现在完全清楚了。
上次诊脉时摸到的热症所出现的脉像,这一次仍然在;而中毒时所出现的那股时粗时细强弱不一的脉像也没错;只是这一次的细细的探究了热症的脉向下竟然隐藏了一股跳动不规则,常有停顿,或时强时弱的脉像,这分明是结代脉!这就是我上次没发现的病状,难怪上次诊脉时,我觉得有点不对。
就赵王本身来说,心脏就已经有病了。这结代脉就是心脏病人所有的脉像。可怜的人呀,原本心脏就不好又被那一心想挤入上流的郭纵找人落了毒;最后还被枕边人处心积虑的想害死,所以才会在室内出现夜来香呀。而且除了夹竹桃的毒与夜来香,我觉得也许晶后还下了另一种慢性毒,才会让这数症齐发。如果再晚个几天,恐怕真的是要回天乏术了。
我站起身来,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也许是心里对这位大王的同情,我此时在他面前所露出的笑容的的确确是发自内心的想给他以安慰。
虽然他不算是一个英明的王,但也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昏君,当初长平之战让赵国一蹶不振也非他所愿。如果他生在一般的官家或许会成为一个游历人间的文人墨客,这种闲云野鹤的生活也许更适合他吧。
“大王放心,您的病情十分稳定,不用太过焦虑。请相信嫣然,您一定能恢复健康的。”
赵王对我微笑着,这笑容就像是一个父亲般的慈祥,让我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眼眶没来由的发热。我来这两天都没看到这赵国太子来看一看,有这么好的父亲不知道珍惜,赵国这太子也……。
我退到郭胜与季楚身边嘱咐:“楚楚,来帮我写药房然后到太医那里去拿药,记得拿回的药先给我瞧瞧。阿胜,你先叫房内的内侍将屋内所有的花草全都搬到殿外,离这宫殿越远越好。”
转头见燕儿在一旁痴痴的看着我,想毕是知道她已经被赵王赐给我了“燕儿,现在你先去把殿内所有的熏香都灭了,等会儿再带楚楚一起去太医那里可好?我怕她不识路。”
看着燕儿露出笑容后,我放了心。大家都在忙碌,我自然也不能闲着。再次来到赵王与平阳君的身边,准备做下面的工作。却突然瞄到立在床边的三个侍女中有一个竟然就是那个御花园中遇见的兰儿。此时她正一脸阴深的看着我。
这让我不由得暗暗责怪自己的粗心。昨天我第一次来这里看到的三位侍女中就有一个是她,而今天早上居然没认出来,也许我的观察力真的是退步了。看来得经常复习以前的功课才能保持自己最佳的状态。
我笑着上前对兰儿道:“兰儿妹妹是大王寝宫的使唤宫女,那就请妹妹带人到大王之前的寝宫,把宫里所有的花草都搬离出来,搬得越远越好。”
兰儿怨恨地睨了我一眼,见赵王挥手让她去,只得福了福身子带着另两个侍女咬牙切齿地离开。
我从身上的布袋里拿出针包放在一旁:“大王,接着嫣然将会对大王施以针灸,如果施针过程中大王有任何不适,请即刻告知嫣然。”
赵王神色复杂的看着我,然后又与平阳君相互对视了一会儿,这才幽幽的叹了口气:“孤王相信嫣然的医术与为人。”
我点点头,让一旁的平阳君解开他的衣衫,抽出针包里的针坐到了床边。这几针关系到我们一帮子人的生死,这让我不禁有些紧张。
我清楚的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与平日不同,现在这一刻与当初我做卧底时第一次被引荐去见军火商头目时的心情一模一样。努力的回忆那天我是如何克服心中的紧张的,我不由得把那只没握针的手伸起布袋,在所剩无几的薄荷糖中拿出一颗所进嘴里。让那丝丝凉意再次弥漫舌尖,而鼻子也闻到了浅浅的薄荷香。‘泷,我不会认输的!’在对自己讲了这句话后,所有的复杂情绪全都烟消云散,我举针稳稳的朝主穴之一的三阴交穴率先扎去……
经过了熟练的提针、捻针、换角度以及在几个有需要的穴位左右同时进针等过程后,我才一步步将针取回放一旁。用袖口抹了抹头上的汗,并长长的舒了口气,这时候我居然听到大殿里同时有几个大喘气的声音。回过头来才见到,平阳君、郭胜以及已经回来了一阵的楚楚和燕儿脸上的表情居然一模一样,这场景有说不出的诡异。
我笑着站起来,将刚才用过的针伸到前面:“楚楚,去,把这东西放进净水里煮一柱香时间。煮好后不要碰它,直接来告诉我就行了。”
“哦,是!”我在楚楚的眼里看到了崇拜,也同时在燕儿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绪。突然想到如果这几个小丫头想学的话,教她们也没问题。
“燕儿替我取些热水来。”我接着嘱咐一旁呆呆看着我的燕儿。那小丫头也领命离开了。
这时的平阳君像是回神般突然拉住我的衣袖:“怎么样,季姑娘,大王现在怎么样!”
“回君上,”我潇潇洒洒地转了个身,却选择跪到了地上,原想调调他味口却在见到他一把年纪还如此操心的份上,决定放过他了“不负大王与君上所托,只要再二日,大王便有明显的好转。”
“好!”平阳君笑得十分开心,“季姑娘好本事,令豹十分之钦佩!”
我再看略显精神的赵王,也十分开心。我知道病人在这时需要更多的是听到好消息,虽然二日要完全好转是不可能的,不过说好听点,对于病人的情绪是有帮助的。
今天的我累得快散架了,检查完楚楚拿来的药,然后亲自示范怎么个煎法,再亲自喂到那万人之上的王嘴里,接着把余下的药全部带回上阳宫封存好。再然后是一一检查偏殿周围的情况,最后是检查所有赵王的饮食,这算是一刻都不能放松。
好容易一切都搞定了,我也快死了。懒懒的摊在床上,整个人晕乎乎的。正在迷迷糊糊的时候,闻到一阵阵饭香,好像今天还没吃过饭?“小质,我好饿哟!今天吃什么?”我晃晃悠悠的坐起来,才惊觉这是宫里,而送饭进来的是季楚那丫头。
“小姐。”她将饭送到几上,笑着来拉我。“我的好小姐,饿得厉害了吧。”
“楚楚可真是个可人儿呀,深知我心。”我笑着拉住她,暗暗的感叹,这年头的小孩怎么这么懂事呀,一不留神就让人忘记了她们的年纪。
一起坐到几前,我开始没形像的扒饭“饿死我了!”难为我一嘴饭还能字正呛圆的讲话。好容易咽下第一口,我却见季楚若有所思的望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