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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chapter 64(1 / 2)


三?个多月后

12月22日冬至微雪

天白蒙蒙的,冷风无孔不入,从我?的袖口和衣领里往进钻,肆虐着我?全身的最后一点热气。

我?还像往常那样,从学校出来后买了杯热红豆奶茶,坐在公园凉亭的石凳上,呆呆地看毫无波澜的人工湖、叫不起名字的常青树还有早都凋零的月季花。

雪渐渐变大,很快就给万物穿上了件白色薄纱。

我?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是我?妈发来了微信,有好几条,是从早上9点一直断断续续发到了现在。

“在哪儿?”

“药吃了没?”

“午饭吃了没?”

“在休息还是看书??”

“今天冬至,下午妈给你捏饺子吃。”

我?给她语音回复:在学校图书?馆看书?,最近准备论文,忙,下午你们吃吧,我?在饭堂对付一口就行。

随后,我?把手机调成静音,不想?再收到任何信息、任何电话?。

我?痴痴地看着雪落进湖里,瞬间融化,正如我?,现在活得像行尸走?肉,每天早早出门去学校,或者去省图书?馆。

大量看书?,拼命写?论文,一刻不让自己闲下来。

仿佛只有这样,我?才能?暂时忘记刻骨铭心的痛。

9月6日,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女儿的生日,还有……祭日。

对于9月6日之后那些天的记忆,我?总是断断续续的,有时候拼命想?,一片混沌,有时候正在睡觉,却梦的清清楚楚,醒来泪早已打湿了枕头?,慌乱地浑身乱摸。

找肚子,找孩子,找我?妈……还有找没了灵魂的自己。

那天,我?从楼梯摔下去了,大量失血,重伤昏迷。孩子做手术剖出来,还活着,6斤7两,女孩儿。

听我?姐说,顾嘉学当时失魂落魄地坐在手术室的廊子上,在等我?平安的消息,谁都不敢靠近他,也不敢和他说话?,他的样子就像要杀人,也像要自杀,就差一个消息,我?是活是死的消息。

最后,还是公公过去劝说,让他去看看女儿。

顾嘉学这才起来去病房,他在抱起女儿的那刻就哭了,嘴里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三?个小时后,我?从手术室里捡回一条命。

三?个小时后,我?女儿没了,在她爸爸怀里没的。

顾嘉学崩溃了,一个大男人生生哭晕过去。

看,这不仅是我?一辈子的伤,也是他的,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自己的亲骨肉死在了他怀里,一辈子都要自责、悔恨,还有痛苦,直到若干年后进棺材,才会停止。

艾滋?

这就是个笑话?。

苏娜多年来一直精神身体双出轨,他老公终于察觉,一开始还忍着,想?要看在两个孩子的面儿上,让两家大人好好劝和,继续过下去。奈何,一个已经?变了心的女人怎么留得住。

最后,苏娜丈夫忍无可忍,日子就破罐子破摔,搭上了年轻的按.摩女惠莉。

惠莉这么久以来听苏娜丈夫的诉苦,自然?而然?就生出对苏娜的痛恨。再者,苏娜和她老公离婚,提出家里那套120平的房子得归在她名下,而且每个月还得给童童大笔生活费。

惠莉如果想?要结婚,没有房子她怎么会干,所以不止一次去商场找过苏娜的茬,丧这贱女人的脸面。不料,被?苏娜暗中找来的社会大哥打了,住了好几天院。

梁子越结越深,9月6日那天,惠莉和朋友逛街,正好看见苏娜拉着童童上火锅店。躲在一边的惠莉目睹了顾嘉学给我?赔罪道歉、苏娜怂恿童童叫爸爸……于是计上心头?,故意说自己得了艾滋,传染给了苏娜老公,自然?而然?,就传到苏娜身上,紧接着就是顾嘉学。

她没想?到顾嘉学打过我?,与我?有过血液上的接触;

她没想?到我?情绪不稳,踩空了楼梯,摔了下去;

她更没想?到,顾嘉学恨苏娜入骨,在火锅店差点把苏娜打死……

死?

当然?没有。

苏娜多聪明啊,她受了重伤,高?位截瘫。被?她妈和兄弟抬到我?家里,要顾家给个交代,否则就起诉,让顾嘉学下半辈子去牢里过。

李雪琴一面要照顾医院里的我?和儿子,一面又要稳住苏家人,万般无奈接受了苏娜,承诺并安慰苏家人:我?其?实挺喜欢娜娜的,她比黎离好多了,要不是她给我?说黎离一直在家里压制嘉学,外面还勾搭个网友,我?那傻儿子还不知道被?怎么骗呢。放心,娜娜这个媳妇我?们肯定?要,现在黎离的孩子没了,我?们就童童一个孙子了。嘉学再难过伤心,也会看在童童的面儿,振作起来的。

那些天,李雪琴怕苏娜闹,亲自伺候了两天,又雇了个保姆来伺候。暗地里,她也是痛恨苏娜这搅屎棍子毁了儿子的家庭,和老公商量着偷偷带童童做了亲子鉴定?。

结果出来了,非生物学父女关系。

可这又能?怎样?

按照苏娜说的,她就是被?顾嘉学勾引欺骗了,现在离了婚,被?老公净身出户扫地出门,商场也辞退了她,现在还被?打得高?位截瘫。你们顾家必须负责,否则她就抱着童童跳楼,让顾嘉学偿命。

呵,果然?比文荨手段高?的不是一星半点。

我?手术后,昏迷不醒。

顾嘉学哪儿都不去,待在医院里,赶不走?,也没人敢赶他走?。

他就守着我?,四天三?夜,一眼都没合,在等我?脱离危险,等我?醒。

他一句话?都不说,不吃不喝,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第五天,我?的伤口感染了,又被?拉进重症监护室,被?告知要做好心理准备。

在那天,顾嘉学回家了。

他洗了个澡,刮了胡子,主卧被?苏娜、童童和苏娜她妈占了,他没发脾气也没说话?,就在小卧室里睡了一觉,醒来后打电话?叫了几个菜,喝了瓶白酒,去书?房写?了封遗书?。

遗书?的原件我?没见过,听我?妈说,顾嘉学在遗书?上给父母,给我?爸妈,还有给周伟涛,甚至给文荨道歉。

他说自己从小就不是个听话?的孩子,成家后更是不改玩心,给两个家庭造成了巨大的伤害,他对不起所有人,尤其?对不起老婆和孩子,孩子没了,如果老婆也没了,他不敢想?象往后余生该怎么过。

他说一个男人,必须承担自己的责任和罪孽,本?来,他该孝顺父母,好好照顾黎离,可是好像没有机会了。

他的工作没了,孩子没了,妻子没了,家庭没了。

他恨苏娜的欺骗和算计,也恨自己花心,甘心上苏娜的当。

最回不去的就是曾经?,他已经?什么都没了,等把苏娜解决了,他会去医院,再看一眼黎离,就去他该去的地方。

当时医院忽然?给顾嘉学来电话?,说我?醒了。

顾嘉学扔下笔就赶忙往医院跑,这份遗书?被?苏娜她妈翻到,拿给女儿看。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

苏娜忽然?就不瘫了,连夜带着母亲和女儿跑了。

一个受了刺激的男人,什么都做的出来,他连自己的命都敢不要了,更何况其?他人的。

我?醒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以为女儿活着,我?爸妈包括李雪琴和公公,都在骗我?,说小孩子身体弱,在保温箱里,你得赶紧养好自己的身体,才能?养孩子。

其?实,作为母亲,我?是隐约是知道真相的。

我?不知道那段时间是怎么熬下来的,无法接受,真的无法接受,我?宁愿自己死了,也想?换女儿活着。

9个月零五天,是她的寿命;

9月6日,是她的生日;

顾嘉学比我?有福,起码还抱过女儿,而我?,连一眼都没见过。

在养病的那些日子,我?的脾气变得异常暴躁。

见谁都发脾气,有一次把我?爸都气掉泪了。

我?父母什么都向着我?,逆来顺受,一句重话?都不敢给我?说。

通常我?发过脾气后,又很快后悔,哭着道歉。

然?后,我?们一家三?口就一起哭。

我?知道,爸妈希望我?赶快好起来。

身上的病痛能?好,可心里的,再也好不了。

想?着想?着,我?又掉泪了。

眼泪和雪一起落在手背上,凉凉的,我?看见手机屏幕亮了,有个号码正在打来,是我?公公的号码。

我?挂断了。

我?发现,在发呆的这段时间,有不少人给我?打电话?。李雪琴、李培宽、我?爸妈还有公公。

没几秒,公公的电话?又过来了。

我?接起来。

“喂,离子,方便接电话?吗?”

公公在电话?那头?试探性地问我?:“你现在还好吗?”

“爸,不对,叔叔。”

我?立马改了口,淡漠道:“您打电话?怎么了?”

我?公公算是明理的了,我?住院的医药费还有离婚后分?割财产,他都料理的很好,没有为难我?,给我?父母道歉,说黎离是好姑娘,是嘉学太混账,辜负了她,我?和雪琴以后会一直把黎离当成女儿,以后她要是有困难了,一定?要开口,我?们家竭尽全力也要给孩子办到。

“那个……”

公公有些犹豫,道:“你有没有见嘉学?他失踪一个多星期了,你妈,不,你阿姨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你都没接。你要是见到他,让他给家里打个电话?。”

我?挂断了电话?。

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顾嘉学三?个字。

他失踪了,去哪儿了,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尽管我?知道,有很大的可能?,他就在我?身边。

雪越下越大,我?拎起包,准备离开。

刚走?出树丛,就看见前面路口有个眼熟的男人,顾嘉学。

和我?一样,他也暴瘦,脸色和精神状态很不好,戴着无框眼镜,依旧斯文帅气,可身上却多了些难以言说的东西。

稳重?颓废?心事?都有。

此时,他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个塑料袋,低声道了声谢,随即坐在垃圾桶跟前的台阶上,打开塑料盒子,开始吃饭。

吃饭的的中途,他把外卖盒放在腿上,打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东西,眼睛忽然?红了,手背狠狠地揉了下眼,接着大口吃面,吃的同时不住往后看,似乎在看着某人。

某人是谁,是我?。

他看见了我?,立马站起来,饭盒掉落在地上,面撒了一地。

他手里拿着筷子,不知道是进还是退,想?要张口说话?,可最终低下头?。

这时,打扫卫生的环卫阿姨急匆匆走?过来,拽住顾嘉学的袖子,指着地上的面,吵吵嚷嚷地说你这小伙子相貌堂堂的,怎么这么没公德心,你说怎么办吧……

我?拎着包走?人,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催着司机赶紧开。

我?不知道去哪儿,可不论去哪儿,顾嘉学就像影子一样,一直跟着我?。

他不给我?打电话?、发信息,不出现在我?面前,就是跟着我?。

他还不放过我?,还想?再杀我?一次。

“姑娘去哪儿?”

司机问。

“……”

我?紧紧地抱住包,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后,才说:“火车站。”

想?想?吧,去年大概也是这个时候,我?刚刚和顾嘉学发生了关系,逃上了去拉萨的火车,无奈中途转道,去了敦煌。

回来后,就开始了噩梦。

兜兜转转,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依旧没有直达拉萨的火车票,只能?先去西宁,然?后转车。

不同的是,我?的长发剪了,而今是丧子的离异妇女。

火车晚上近十二点开,我?什么都没有买,只拎着个包,带着一张身份证和一部手机,还有一身的伤。

和去年一样,我?买的是卧铺,只不过再也没有一个好心的Simon,问我?:你也去拉萨?一个人?去看格桑花?

火车开动了,车厢昏暗且味道难闻。

我?脱下大衣,平铺在被?子上,然?后拿出褪黑素,一连吃了五颗。

睡不着啊,医院不给我?开安眠药,我?只能?买褪黑素来调节。

譬如刻意买醉的人,喝再多的酒,只会越喝越清醒,吃再多的药,我?依旧睡不着。

我?给我?妈发了微信,说赶论文,在宿舍住,晚上不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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