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是继子的任命仪式,但圈子里摸爬滚打的记者早就知道,阚红敏的真实意图才不是替公司、替董宇才宣传造势。早有小道消息传出,阚红敏的亲生儿子在L.F旗下报纸工作,阚红敏一直寻找机会,让他在媒体前正式露面。
任命仪式还没开始,台下记者都进入战斗状态。文字记者打开笔记本,快速敲打发下来的仪式流程;摄影记者架好摄像机调好光圈,拍摄空镜、收录同期声。
可能广电局领导在场,也可能L.F在业内的极高权威,整个会场气氛严肃,人们都安静地等待主人公出场。主台上只摆了四个座位,从左到右的名签依次是L.F副总编董宇才,内容总监、市场总监,最后一张名签写着,《民生日报》记者,夏有凡。
有敏锐的记者一入场就发现,L.F报业集团的灵魂人物,董宇才的父亲、夏有凡的继父,美籍华人董起贺没有来。而董起贺的第二任妻子、L.F中国区总经理阚红敏,只在台下第一排,留了个贴名条的空位。
九点四十五分,宣传片播放结束后,女主持宣布四位嘉宾依次入席。
第一个走上台的董宇才器宇轩昂,神采奕奕。在美国哥伦比亚大学报刊编辑专业本硕连读,之后顺理成章进入自家报业集团打拼。年仅28岁就接过副总编的职位,优越的家庭身世,出色的业务能力和谦虚谨慎的为人,让他在业内拥有良好口碑和诸多人脉。
走在董宇才身后的是内容总监和市场总监,虽然在业内也是名声响当的人物,但和年轻的夏有凡相比,仍是略逊一筹。
这倒不是说走在最后的夏有凡有多优秀,原本考上国内二本大学,后转到美国农工大学就读的学生,怎么也不能和留洋的硕士相比。夏有凡上位的理由,自然不是靠业务能力,在25岁的年纪上能和总编、总监等人物一同出席发布会,这成绩全归功于他的母亲,阚红敏。
阚红敏年轻时算得上传媒界的“巾帼女杰”,她先在一家传媒公司当记者,后年纪轻轻嫁给了公司老板。这家公司以做报纸、平面媒体起家,当年算江西省内最大的民营传媒公司。可好景不长,阚红敏丈夫涉嫌“窃听丑闻”①,为公司利益窃听名人和公众电话,被判入狱,公司破产。
阚红敏当即离了婚,独自一人抚养儿子。靠之前积攒的人脉和资源,创办了自己的媒体工作室,年过四十后,又带着刚成年的儿子,嫁给丧妻多年的董起贺。
董起贺是美籍华人,在美国拥有自己的传媒公司,算得上传媒巨擘。若说在座的媒体记者对新任命的董宇才感兴趣,对第一次正式露面的夏有凡感兴趣,倒不如说对豪门的风花雪月更为“关心”。
阚红敏如何在人老珠黄的情况下“爬上董起贺的床”(当年各大娱乐周刊统一的新闻标题),生在豪门的贵公子董宇才又如何接受继母,顺便还得盯防和他抢继承权的“弟弟”,L.F到底是报业集团,还是各方利益的角逐场,这些貌合神离、勾心斗角、利害纠纷,远比任命一个副总编,有趣的多。
“那么,我宣布……”台上女主持人握着话筒,对着摄像机娇媚一笑。
“L.F报业集团,副总编任命仪式,现在开始!”
从入席开始,夏有凡的心就没踏实过。他一一扫过台下的嘉宾和记者,想装出得体的样子,看到董宇才说起的红裙少女,心里暗下一块。
他知道董宇才的“聊两句”意指如何,他讨厌这种虚与委蛇,更不屑“商场联姻”。不过这种厌恶的情绪,在发现阚红敏的座位一直空着后,渐渐消失了。
阚红敏身份上是母亲,但在他的认知中,她更多扮演的是严厉师长的角色。
年幼时,她不停给夏有凡灌输“自强独立”的思想。夏父因“窃听丑闻”入狱,那年夏有凡刚六岁。阚红敏毅然离婚,揽断儿子的抚养权,且连儿子探望父亲的权利也一并剥夺。
夏有凡觉得母亲不近人情,他不像她儿子,更像她手下的员工。这个员工必须按老板的指示行动:上什么学校要听老板意见,报什么志愿要服从老板命令,交什么朋友要老板把关,最重要的是,他的家庭成员,必须由老板安排。
他年幼时被迫没了父亲;他十八岁时多了一个继父;他要向一个不同姓的人,叫哥哥。
还有,还有,夏有凡许久以后才知道。
他想要与之共度的人,阚红敏不让他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