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不用想?,电话只?能是霍戎打来的。
接电话前,赵远阳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才?十一点钟不到,这么点儿工夫看?不见他就要催他回家了?
果不其然,霍戎的第一句话就是:“阳阳,什么时候回来?”
赵远阳唔了声,“我等下放了烟花就回来,哥你不用等我。”
“我等下来接你,”霍戎顿了下,“刚才?出了事,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赵远阳:“……”
他可疑地沉默了,眼睛望了下四周,除了酒吧的服务员都是熟面孔,不确定是哪个在盯着他的。
“阳阳?”
“我……”赵远阳支支吾吾,“我不想?让你担心,又不是什么大事。”
“被男人骚扰了,还不是大事?”
“这有什么……他又没碰到我,再说了,我反手一个扭臂过去,差点没让他骨折了!”他语气里非但没有忐忑,反倒带着得意,俨然把自己当?成武林高手了。
他现在身体还非常好,浑身都是力气,没有曾经过度酗酒后的孱弱。
他想?让霍戎夸他,但霍戎声音很沉,没有不高兴的意思,也不显得高兴。
“下次出这种事,我不希望是从别人嘴里知道的。”
赵远阳张了张嘴,想?问这个“别人”是谁,可他知道问出来,只?会让戎哥为难罢了。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好弟弟,赵远阳没有穷追不舍。
哪怕心里是不以为然的,嘴上还是主动承认了错误:“哥你放心,下次,下次我有什么肯定会告诉你。”
薛问听得啧啧称奇,这家教,比什么都严了。
这就是赵远阳突然变乖的原因不成?
结束和霍戎的通话,魏海从卫生间回来了,三人继续打牌,陈雪庭旁观。
她没事情?干,薛问看?魏海女朋友闲得无聊,把牌给?她,主动问:“要不然让你打一局?”
“我不会这个,你们玩儿吧……”她顿了顿,纤细的手指幅度很小地指了下,“那边那个,钢琴……我可以去弹吗?”
“哟,还会弹钢琴啊,那敢情?好啊。”
那架钢琴悬在二楼的一个位置,视野非常棒,陈雪庭坐在琴凳上时,是背对着人的,看?不见她手指的动作?,但是能听见从她手中流泻的美妙琴声。
是一曲应景的铃儿响叮当?。
薛问出牌:“你女朋友不错啊,看?着是个好学生,玩真的啊?”
魏海嘴里叼了根烟,抬头?瞥了眼她的背影,“没玩真的。”
她弹了两三首曲目的样子,魏海叫她停了:“去放烟花了,别弹了。”
陈雪庭问他:“我弹的好不好?”
魏海不懂这个,就端着说:“还可以。”到底怎么样,他也不知道,他又不是专业的,只?不过听人说钢琴十级特?牛逼,还是夸她一句吧。
“学校音乐教室有钢琴,我认识老?师,可以拿到钥匙,下次我再给?你弹。”
从酒吧出去,又遇到了问题。
魏海的哈雷只?有一个位置,女朋友都来了,他载谁?
他看?着远阳,刚刚远阳才?遇到了那样的事,要是把他和别人单独放一块,魏海不放心。
可要是让陈雪庭坐别人的车,他也不放心,都是喝了酒的,谁要是做点什么,她一个女孩子,怎么拧得过来?
还没等他想?好,薛问主动招呼赵远阳,“来,上我车。”
他喝了酒,脑子里晕,没开车,而是叫了店里一个打工的给?他开车。
魏海看?着赵远阳上车,陈雪庭走到他的哈雷旁边,“你怎么不早说你骑这个啊,早知道我就不穿裙子了。”
“我又不能开车,不骑这个骑什么?”他把头?盔给?她,“戴上。”
陈雪庭戴上了,魏海这个男朋友,也没有主动给?他系带的意思,陈雪庭坐上他的后座,“魏海,你这个头?盔怎么这么大。”
“男式的当?然大了。”
“里面有烟味。”
“忍着。”他发?动哈雷,重型机车的引擎声听着特?别爽,头?盔的透明亚克力玻璃盖下来,却挡不住他眼里的光。
陈雪庭听着这声儿有点儿怕了,“你喝了酒,不会出事吧?”
“怕你就下去。”他不耐烦。
这时,赵远阳突然想?到什么,立刻打开车门,大声道:“下车!你别骑这个了。”
——他差点给?忘了,上辈子的时候,魏海骑重型机车出过事故,不是特?严重的事故,就是腿骨折了。
他腿骨折的那段时间,赵远阳每天去医院看?他,结果有一天,魏海从医院消失了。
赵远阳找不到人,然后才?听说,魏家那个坐轮椅的老?二上位了,怎么上位的,用的什么手段,众说纷纭,却无从考究。
最耸人听闻的是,魏庭均站起来了。
他想?找魏海,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什么办法都用了,报警,自己雇佣私家侦探,都没用。
听见赵远阳的声音,魏海拨开头?盔的玻璃,酒气一下冲了赵远阳一脸。
“怎么了?”他没有熄火的意思。
“你劝劝他,我跟他说了喝了酒别骑,他不肯听。”陈雪庭在一旁道。
赵远阳很干脆地拔下他的钥匙,“跟我去坐车,别骑这个。”
要是别人敢拔他车钥匙,魏海非得把人按地上揍不可,但赵远阳拔了,他只?能忍着。
“为什么啊?”他伸手想?抢回来,赵远阳却高高举着手臂,有理有据:“你喝酒了。”
“我什么酒量你还不清楚啊?开这个怎么会出事……”
赵远阳执拗地盯着他,抓住他的手臂,“我说不行就不行,给?我下来。”
魏海看?他几秒,拗不过,“好吧好吧,我不骑了,安全第一是吧……你跟你那哥学的吧……”
以前的赵远阳,可不是这样的,他比魏海还疯。
魏海能骑机车把自己摔骨折,他就能开车撞桥,再翻下海。
比起以前,现在的他变化太?大了,像是惜命。
魏海听从地跟他上了薛问的车,薛问坐前面副驾驶,陈雪庭和他俩挤后座。
悍马高大充足的内部空间,一时有些拥挤了。
赵远阳坐在靠门的位置,前面开车的是店里的小哥,而薛问约莫是喝多了,一直在胡说八道些辛酸往事,还叫陈雪庭弟妹。
还跟她说魏海的糗事。
魏海抓过一个抱枕就砸他脑袋上,“操,别瞎几把说。”
他跟这女朋友,还没到那个地步。
可薛问还是喋喋不休个不停,“魏海啊魏海,你这女朋友……找的,真好,我要给?你二哥打电话,我手机……手机呢,我得跟他打报告……手机……哦,我摸到了……”他一面打着酒嗝,一面要拨电话,魏海却一把把他手机夺了过来。
“打报告”三个字,让魏海脸色发?黑,等他拿到薛问手机,看?见他的通话记录和短信,脸更是黑得滴血。
他盯着发?蓝光的手机屏幕,摁了下那个号码。
结果接通后,那面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喂”,魏海就“啪”地给?他挂断了。
他开始觉得远阳之?前给?他说的那些,是真的了。
薛问迷茫地看?他,“你怎么了啊,手机还给?我……手机,你二哥是对你真好,你千万别做什么傻事……”
魏海冷着面孔,伸长手臂,把车窗摇下来,干脆利落地就把他手机给?丢了出去。
还爆了句粗。
薛问哎哟了一声,拍着大腿,“才?买的!才?买的祖宗!”
这里已经快靠近海边了,窗户一开,坐在车窗旁边的赵远阳就闻到了远处吹来的海风。
咸腥味的海风,让他整个都僵硬了。
——他怎么给?忘了。
他还隐约听见了海浪的声音,刺骨的海风,加上浪扑在礁石上的声音,让他突然就喊道:“停车!”
还在生着气的魏海,一转头?就看?见了脸色苍白的几乎有些不正?常的远阳。
车倏地停下来,赵远阳快速打开车门,一些非常糟糕、非常恐怖的回忆随着海风的气味侵袭了他的大脑。
这三个多月来,实?在是过得太?过安逸了,他都忘了这回事了。
他也没想?到,光是海浪的声音和海风的味道就让他这么不适,可想?而知死亡的阴影对他影响有多么大。
魏海跟着他下车,“怎么了远阳?”他扶住像是要被狂风吹得歪倒过去的赵远阳,“我们马上就到了。”
赵远阳脸色非常难看?,苍白不见血色,“你们去,我不去了,我要回家。”
魏海更担忧了,说话都开始打结:“怎么、怎么就不高兴了啊?这外面这么冷,你先、先回车上吧。”
这条路,正?好就靠着海边的,已经可以望见夜色下海面深黑色的轮廓了。
他们耽搁了一会儿,所以这路上只?剩下他们这一辆车,黑漆漆的公路上,只?有两盏车灯投射的长长的黄色的光芒。
赵远阳说什么也不愿再前进一步了,更是直接蹲下身,手捂住耳朵,“四海,我不舒服……你们先走,我让我哥来接我,”他打电话前,先看?了眼时间,“这马上十二点了,你们要错过放烟花了,别管我。”
黑夜里,海的威胁比白天更大、更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