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寒城万肴楼二层包厢,钟念推门而入。
齐潇潇抬头,瞬间色变,“怎么是你?”。
钟念面不改色,倒真像来会见老友,笑道:“叙旧自然是我来”。
“和你没什么可聊的”,齐潇潇起身要走。
钟念展臂拦住她,“我有话想和你聊”。
齐潇潇修魔时间短,法力暂且不能和钟念抗衡,重新坐回,满面不情愿,目视桌面菜肴不看她,“说吧”。
钟念坐下,给面前酒杯倒满酒,一手端着酒杯轻轻晃动,另一手指尖敲击桌面,不急不忙,淡淡道:“师姐不觉得欠我一个交待吗?”
齐潇潇冷笑一声,抬眸狠狠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说:“真后悔当时没看着你,死在无人狱之后再走”。
“我做了什么,让师姐如此恨我?”,钟念对上她视线,声音格外平静。
齐潇潇一掌拍在桌面,猛地起身,上身前倾,贴近钟念,“原本我才是青玄派小师妹,倍受师父和师兄们疼爱,自从你来后一切全变了”,往过历历在目,声音愈发高亢激动,“你不过比我小几岁而已,师父却让我照顾你,凭什么?”,手指勾起钟念下巴,“这张狐媚的脸,不仅把许魏然迷的团团转,连师祖也为之心动”,松开手摸摸自己脸颊,目光再次逼近她,“论容貌我不比你差,凭什么师祖只为你动心?”
钟念安静地听着,与她对视的眼里毫无波澜。
齐潇潇站直,俯视钟念,嘴角挂着讥笑,“怎么不说话?心虚了?那孩子怎么怀上的你心里清楚,如果不用计谋,师祖会跟你?”
钟念不动声色,抬起手里的酒杯泼了过去。
额角发丝被酒浸湿,软趴趴贴在头上,酒珠顺脸颊一滴滴流下,齐潇潇膛目结舌,张着嘴吧,说不出话。
“这些年我把你当亲姐对待,事事无条件信任你,把你当成我在这世界最信任的人,你呢?把我当成假想敌,表面又亲又爱,心里却满是阴暗的嫉妒”,稍稍停顿,脑海里过往的亲密闺蜜情深,像电影般自动播放,那些看上去真情实意的笑,竟全是演出来的,自嘲地笑笑,“怪我眼瞎,没早看清你”。
话落一阵风向脸庞刮来,余光瞥见女人纤细的手,钟念迅速抬手抓住对方手腕,稍稍用力,齐潇潇面部开始狰狞,她甩手松开,“你灵根已经被废,何必自取其辱”。
齐潇潇仰头发疯似地笑了两声,“大师姐受尊敬,小师妹受宠爱,我呢?有谁关注过我?凭什么我要被忽略?我阴暗也是你们照成的。呵!如果不是我大意,现在你早成了一具白骨,和你肚里的孽种,一起死在无人狱,那样我就成了受宠的小师妹,又是师祖的妻子,看谁还敢忽略我?然后再给蒋意那个傻子的饭里下点药,一起送你们去地狱”。
钟念觉得头皮发麻,背后冷汗涔涔,眼前的人已经没有二师姐的影子,陌生地面孔透着疯狂,比双目赤红的魔还恐怖,“没人忽略你,是你的心在作祟”。
“我变成这样全是你逼的,如果没有你和那孽种,师祖会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从知道你怀上孽种的那一刻,我就恨你恨得牙痒痒,给孽种做的衣服里我画满了咒符,只要她穿身上就会一辈子霉运缠身”。
那场真火烧掉石岩殿,连同齐潇潇给小铃铛做的衣服一起化为灰烬,否则——
钟念闭目,平稳气息,保持冷静,转瞬缓缓睁眼,“说起来,孩子也是被你所赐”。
齐潇潇收起脸上癫狂的笑,语气转为平静,“你知道了?”。
钟念坐下,填满一杯酒,轻轻抿了一口,“你把我一个人留在无人岛时就全明白了”。
两人面对面坐着,气氛冷却一瞬,远远看过去,倒真像老友叙旧,“只怪许魏然命不好,不然现在——”,想象另一种结果,齐潇潇嘴边笑意浅出。
过往事情提起一次,像结痂伤口被翻开一次,再久的伤口被翻出来都会疼,钟念不愿过多纠缠,“此次来我只想告诉你,离路祁远一点,别想在他身上动歪脑筋”。
“他失忆,你怕了,所以来威胁我?”
“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都是我孩子的父亲,这次我绝不允许你搞任何小动作,趁早收起你的心思”。
“现在的师祖就算我不招惹他,也会有别的女人招惹他,你防得了我,防得了别人吗?”
钟念没想过防备谁,假如路祁爱上别人,她会放手,但那人绝不可以是齐潇潇,“别人可以,但你不行”。
“怎么?怕师祖对我动心?”。
钟念冷瞥了她一眼,“师祖对魔的态度你清楚,即便对普通女子动心,也不会对女魔修动心,清醒点吧”。
齐潇潇骤然起身,短瞬平静的眼眸,又现癫狂,“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我过不好,你们谁都别想过好”。
“记得我们在山门见过的那只蛇妖吗?你现在的样子比她还恐怖”。
“是谁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齐潇潇扯着嗓子提高声音,“是你——钟念”。
钟念看着她双眼,想到蛇妖的血盆大口,手中酒杯端起又放下,这样的她,就算泼一桶酒也清醒不了,纠缠下去只会愈加癫狂,“这一切都是你的虚荣心和妒忌所为,路是你自己走出来的,莫怪旁人”。
夺门而出,身后瘆人的笑声像含着泪,充满幽怨。
*
宁静深夜,小雨拍打树叶淅淅沥沥,偶有雷闪过,雷声不大,路祁房间仍开着窗,轻微头疼他睡不着,独站窗前凝望深夜的蒙蒙细雨。
清瘦身影雨中穿行,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转瞬那身影停住,后退一步,“怎么还没睡?”。
她额前有细微小雨珠,双眸如浸过水的琉璃珠,瞳仁漆黑明亮,被雨淋过的唇格外水润,路祁情不自禁回想起那天亲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