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匆匆跑回家,宋虔之才冷不丁想起来也没问秦禹宁买宅子的事,还好陆观问了,说是还没看到合适的,已经看了两家。
陆观见宋虔之坐在椅子上发呆,牵起他的手用帕子擦净,问他杨文那边怎么样。
宋虔之要来一碗茶喝,用力吞咽下去,才把陆观看着:“西南真的打起来了。”
“啊?”陆观愣了一愣,反应过来,“秦禹宁说的?”
“嗯,他给我看了军报,在宋州、循州两地,数百乡民集结起来,从宋州南面的龙河上游起事,跟官兵打游击战。”
“宋州……”陆观顿了顿,道:“我们要去的地方,便是宋州。”
当天晚上拜月就带着几个丫鬟,揉面做些馍和饼让少爷带着路上吃,整个院子里一连数日都是米面发酵的香甜气味。
苻明韶几乎日日召见宋虔之,加上宋虔之本就不放心周婉心,也要进宫探视,两下里歪打正着。有一次宋虔之委婉表达了想接周婉心回家住,苻明韶也便委婉地咀嚼了他这个要求。
说是宫中有最好的太医,太医院有最好的药材,便于周婉心治病。
这日宋虔之借着去探视周婉心,求见了一次太后,周太后便留他一起用膳,接近午膳的时候,周婉心还在睡,太后便说让她多睡一些时候,单独与宋虔之在寝宫里吃饭。
伺候的宫人都被打发出去,蒋梦袖手站在院子里,一脸愁容,两副心肠,表情看上去在琢磨什么事情。
寝宫里。
宋虔之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出窗外无人,仍将声音放得很低。
周太后缓缓张开眼,斜过一眼看宋虔之。
“他许你太傅之位?”周太后面上现出神往。她父亲在时,是荣宗时一代大儒,也是这个身份,让她坐上皇后的位子。固然荣宗对她有情,这份情,也远不足以让荣宗立她为后。
宋虔之垂下双目,淡道:“苻明懋并不相信姨母的话。”
周太后嘴角轻轻勾起,注视这世间与她最亲的侄儿,哑声道:“那我的小逐星信吗?”
宋虔之投去一瞥,在随便找个借口和坦诚之间选择了后者。
“若能得证谋害弘哥的凶手,姨母也可心无芥蒂。”宋虔之仔细观察周太后的神色,发现她有一些犹豫,这犹豫隐隐透出担忧。她仿佛是在害怕。
“那你现在是不信我真的要帮苻明懋?”周太后道。
“若是姨母要帮他,也该是现在,而非五年后。”现在李晔元尚在,与周太后党同,秦禹宁受恩于周家,五年后是什么光景,谁也说不好。
“那桩旧案,已经查无可查,人证物证,俱已随时光流走。”周太后面无表情地说。
“新证据出现了。”宋虔之道。
周太后画得入鬓的长眉狠狠一颤,绛色的唇也抖动着,道:“你说什么?”
“吴应中在宋州。”
周太后呼吸一滞,继而急促喘息,咳嗽不止,好一会才平静下来,她茫然的视线在半空游移,终于落定在宋虔之的脸上。
“是苻明懋告诉你的?”
“不是,他只告诉了我李宣。”
一抹恶毒的仇恨从周太后眼底掠过,她冷冷地笑道:“李宣疯了,这是他命定的果报,我的弘儿若是当了皇帝,他便是让弘儿成为昏君的佞幸,疯了好。先帝在有些事上,还是优柔寡断了些。”
“母亲在宫中,只有托庇于姨母了。”宋虔之起身,郑重给周太后跪下磕了个头,这一个头磕得很响,直至宋虔之再抬头,也没有听见周太后叫他起身。
良久,周太后叹了口气。
“逐星啊,你娘怕是时日不多了,她有一个心愿,你可知晓?”
宋虔之心中一痛,面上平静,轻声道:“我知道。”
“李峰祥已经被人找到,你要弹劾你爹,就要参死他,让他知道周家人不是他可以骑到头上来的。”周太后轻描淡写地说,翻来覆去看自己的手指甲,“周姓,在整个大楚,是大姓,也是贵姓。”
“是。”
“你去吧,时间不太多了。”
就在宋虔之快退出门去时,周太后叫住他,提醒了一句:“刘赟手下的几个人,被贬至南部蛮荒,你查一查。”
出宫以后,宋虔之立马赶去麟台,找刘赟被贬前后的记录,查到他几个手下的名字,便记下来。
傍晚时分,宋虔之走出书库,在院中站定,漫无目的发了会呆。
满头大汗的陆观敞着胸怀从外面进来,刺眼的阳光照着他汗津津的胸膛,古铜的皮肤光滑漂亮得像一张上好的兽皮。
宋虔之挥了挥手,刚要说话,听见肚子咕地一声叫了。
陆观也听见了。
宋虔之脸色微红,陆观过来牵他的手,笑说:“走,上街去吃。”
这下宋虔之不仅脸红,连耳朵都红了,任凭陆观牵着。两个人个子都高,一个俊秀风雅,一个英朗霸气,走在人流之中,引起不少人围观。
宋虔之侧过头去瞥陆观,只见到陆观竟面有得色,一脸的随你看去。宋虔之嘴角不自觉带上笑,压在心里的不少事都消散在瑰丽的夕阳余晖之中。
晚市就像在一个瞬间,展开繁花似锦的丝绣珍品,夜色之中,千灯万盏如星坠地,铺开在轻烟薄雾的炊烟之中。
宋虔之吃饱之后,叉开腿极为放松地坐在凳子上,放空,看见陆观还在吃,他胃口很好,吃了一碗又一碗,空碗堆得像一座小山。
裸在外的胸肌十分漂亮,顺着胸膛往下,从这个角度能隐约窥见结实的腹肌。
小摊上灯光微弱,炉子里跳跃的火光把老板的脸照得通红。
陆观察觉到宋虔之的视线,舀出一颗馄饨,朝宋虔之递过来。
宋虔之偷瞄一圈,没人在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将馄饨吃进嘴,舌头都被烫木了,他整张脸不由扭曲了一下。
“还要吃?”陆观奇道,“没吃饱?再叫一碗。”
宋虔之舌头在嘴里快速一顶,连连摆手示意不要了。
陆观埋头苦吃,馄饨太烫,吃得脖子上都是汗,宋虔之向自己脖子指了指,陆观会错意,伸手来捏了一把他的下巴,凑过来,低沉性感的嗓音道:“我吃饱一点,回去才能伺候得宋大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