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雅插着腰,盛气凌人地站在他们俩的对面,噘着嘴,瞪着眼睛:“南平郡主,我记得中原规矩森严,女子怎么可以夜半三更地和男子在外私会呢?”
程息一愣神的功夫就想出了应对之策:“公主,实在是大王子和你们月氏的勇士把我吓到了,也幸亏左骨都侯出手相救,我才能平安回来,否则……”我怕是要被生吞活剥了。
桑雅在草原上放纵惯了,年纪虽只有十七八,但男女深夜幽会会发生了什么她门儿清,冷哼一声,眼珠瞥向站在一侧的弧令,又看见他们俩牵着的手,气不打一处来,指着弧令质问:“你是不是见色起意了。”
嗯……这月之公主的汉话学得可真是不赖。
“在中原你这叫负心汉!”
看来中原的话本子也看了不少。
弧令淡淡一笑:“怎么就负心了呢?”
桑雅着急:“你明知我父王……你……等等,你们俩是不是在你去姜国的时候认识了?”
二人不说话。
桑雅:“为什么大阏氏娘娘那么好,你这个中原女人就那么诡计多端!”
程息:“……”
桑雅忽然又想起什么事,难以置信地问道:“弧令,你说你那把匕首丢了,是不是给她了?”
即使桑雅的功夫远不及程息,弧令还是将程息拉向身后:“对。”
桑雅这下是真的耐不住了:“你……你就那么喜欢她!你连匕首都给她了!她知道这匕首的含义吗!”
今天刚知道。
弧令:“她知道,公主。”
桑雅:“你……你……”她被弧令不温不火的样子气得说不出话,矛头指向程息,“她弱鸡一样的身子,怕是连我们月氏最弱小的母马都骑不上吧!”
弧令不着痕迹地一笑,那你还真是低估她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一直躲在自己身后的程息,问道:“你骑得上吗?”
程息挑眉反问:“你觉得呢?”
桑雅哼了一声,指着程息:“你,明天就和我比试。在我们月氏,想要什么东西,只要你有本事,你就可以抢。兰须弧令是我们月氏的人,你想要,就和我光明正大地比一场。”
程息不招惹人,但人若主动找她麻烦,她也是不会退缩的。就桑雅这架势,不把程息比下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她从弧令身后走出,端正站在月下:“好,怎么比?”
桑雅没想到她答应的那么爽快,还没想好怎么接话,嘴巴比脑子快:“赛马喽。”
“光赛马没意思。”
桑雅震惊。
“比骑马连射如何?”程息说得风轻云淡,“在赛道上设置五个间隔相同的靶子,每人五支箭,看速度快,准头好。”
桑雅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提出的比赛竟然会变得那么难。她虽说是在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但她是公主,寻常的桨衣缝补喂牛挤奶的活儿都不需要她做,何况是打仗。是以她也就骑马能过得去,真要动刀动枪,那还是在是吃力。但自己提出的比赛,怎能就这样被对手威慑到?
桑雅壮着胆子:“好啊。”
程息行礼:“明日辰时,在单于主帐外恭候桑雅公主。”
这架势明显就是送客了,她桑雅可没那么蠢,自己那么走了,不就剩你们俩了吗?她也要跟着弧令送程息回帐子。
弧令朝远处一看,不咸不淡地说:“公主,您的侍女来找您了。”
桑雅心中一惊,探头探脑:“哪儿呢?”
弧令遥遥一指夜空:“那儿,看见没,那儿。”
桑雅:“我没看见啊?”
程息:“我都看见了公主,您是偷偷跑出来的?”
桑雅急了:“我……我……唉,我先走了,明日辰时,你别忘了!不许忘记!不许临阵脱逃!”
程息点头微笑:“一定。”
桑雅一边往回看一边跑走,直到看不见她的人影,站在原地的二人才偷偷笑起来。
程息:“桑雅公主作为女子,当真是很可爱的。”
弧令:“若只是妹妹,倒也罢了。”
程息有意找茬:“你究竟有几个好妹妹?”
弧令知她意思,附和笑道:“情妹妹就你这么一个。”
程息在月氏待了一天,对这些直白的言辞已接受了大半,弧令这句“情妹妹”,却还是把她说得脸颊发热。
她白了弧令一眼,佯作生气冷哼:“方才桑雅要找我比试,你也不拦着?”
弧令:“我拦着你会更加不开心吧?”
程息歪头想了一会儿:“倒也是。”
弧令:“桑雅从小得宠,就是个野孩子,骑马还说得过去,真要和你比试军营杀敌的功夫,那真是小巫见大巫。”
程息笑,却也没有丝毫贬低桑雅的意思:“小姑娘能这样无忧无虑得长到那么大,真是难得。”
弧令点点头,他偏头看向程息,夜色下的她清冷的脸带了丝月华的柔和,眉眼有笑意,缱绻万分。
“你其实,也不单纯是为了和桑雅比试吧?”
程息:“安歌姐姐远嫁月氏,母国强大倒还好,只是这和亲明面上是月氏来求,其实大家伙心里都明白,都是各自求保。姜国求月氏的兵力,月氏求一个未来太子的靠山。只是现在,姜国依赖月氏会多一点。可沁大王子现在是喜欢安歌姐姐,那是因为安歌姐姐本就生得好看,加之他母亲也是中原人,对中原女子有好奇之心。等日子久了,这种感情难免会淡,大王子也会有别的女人,到时候安歌姐姐的处境就很危险了。”
弧令:“所以你想给月氏贵族们一个下马威。”
程息得意:“没错。虽然不知道能有多少作用,保一时算保一时吧。”
次日辰时,单于听说自己的女儿要和姜国来的郡主比试,高兴地拍掌叫好,叫人端来了一个小箱子,里头装满了夺目灿烂的宝珠:“这场比试,乃是两国邦交,友善切磋,点到为止,胜者,赐宝石一箱。”
尹安歌已换了一身月氏的服饰,毛茸茸的衣裳托着白皙的脸颊,可沁怎么也看不够。他拉着安歌的手带到单于身边问安。
单于抬抬手,觑了一眼安歌:“你们姜国的女子,可真是个顶个得厉害啊。”
安歌觉得话里有话,但碍着身份,但笑不语。
程息今日换了一身黛色劲装,银丝暗绣,脚上蹬着鹿皮兔绒靴,腰间系了跟兽头牛皮蹀躞带,长发高束,银环扣在马尾辫上。与月子女子天生带着的野性不同,她干练夺目,身上是睥睨一切的自信。
桑雅披着微微蜷曲的长发,带着绿松石抹额,一套深蓝的裘衣披在身上,掂着手上的马鞭优哉游哉地走了过来。
桑雅:“还挺准时。”
程息逆着光淡淡一笑:“公主还记得昨晚说的话吗?”
“嗯?我昨晚说了那么多句,你指哪一句?”
“我连你们月氏最弱小的母马也骑不上。”
桑雅:“……”
程息指着马群当中的一匹黑马,健壮野性。她转头对饲马的人说道:“我要那匹。”
饲马人为难,用蹩脚的汉话回她:“难。太野。”
程息:“给我就行。”
饲马人将黑马牵了过来,都快比程息高了。
黑马扫了扫尾巴,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她。程息摸了摸它的头,给它闻了闻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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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早你去主帐前,问饲马人要那匹黑马,平常都是我在养的,这个给你。”弧令把一个香包放在程息手中,“马依靠气味辨别同伴,这是我随身携带的香包,你拿好。”
程息挑眉:“你这算不算通敌?”
弧令:“算就算吧。他们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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