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是萧家呢?
程息走出温室殿,外面的寒风冷不丁吹得她打了个寒颤。
背后的伤口火辣辣的,似乎还在往外渗血。
宁王淮王从殿内出来,程息行了礼,就要告辞。
宁王突然道:“一会儿我让钱太医去你的宅子,背上的伤口自己好好看看。”
程息有些惊讶,却也是一晃而过,笑着答谢,匆匆往回走。
储露在门口等程息回来,见她跳下马背上殷红一片,连忙把她拉进屋,一边埋怨,带着细微的哭腔:“姑娘这又是怎么了?怎么进了趟宫就变成这样了?”
“我没事,宫里倒是出大事了。”
“这还没事?躺好了!”储露把程息按在榻上,一点点揭开衣裳。
程息在宫里本就是随意包扎,方才马上颠簸,伤口狰狞可怕。
储露也不说话,只一点点地擦拭着,也好在皇帝下手不重,伤口并不深。
“我看皇上……是当真有些老糊涂了。怎么能在大殿之上对皇子刀剑相向……这若是传出去,还不被天下人耻笑?”程息趴着,声音闷闷的,“好在我挡得快,不然尹绎澹这傻子今天就别想活着出温室殿了。他死了,我这个见死不救的外人估计也好不了……”
储露抿抿唇:“姑娘就算要救四殿下,也可想别的法子,何苦用自己的身子去接。”
程息笑笑:“这样才比较可怜啊。”
“县主娘子,钱太医求见。”
“有人喊门,快去。”
储露在程息身上盖好中衣去开门,钱太医进来见程息的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颇为惊讶地看着储露:“这位姑娘,懂医术?”
储露颔首:“本是略懂一些,后来又在程娘子处读了些医书,记得一二。”
钱太医点点头,上前给程息把脉:“程娘子习武底子就是好,这一剑挨下来对您而言也就是说小磕小碰。在下开些外敷的药给娘子,等伤口愈合后,您找人知会在下一声,在下再命人送祛疤的药来便可。”
“多谢钱太医了。”
钱太医起身要走,储露送他出去,忽然开口:“钱太医。”
“嗯?”
储露笑道:“这些月份待下来,小女子看遍了程娘子府中的医书,只是没有实际经验,有些东西难懂得很,不知……不知我可否去太医院找您,问您一些问题?”
钱太医年过半百,是太医院的翘楚,不求功名利禄只望一身手艺后继有人,他看了看面前的小姑娘,捋了捋胡子:“好,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答得我满意,我便准你来找我。”
储露答得爽快:“好。”
“如今女子行医少之又少,你为何入此道?”
“女子行医虽少,但做医者的心思和本质与男子并无不同。我朝对于女子的束缚并不似襄允两国多,若我能为天下苍生尽一份绵薄之力,又或哪怕……只守在程娘子一人身边,那也是足够了。”
“我看你如今年纪,也要到了婚配的时候,如若日后婚配,你的丈夫不让你行医,你又当如何?”
储露闻言一笑:“钱太医这问题就不可能成立。我若嫁了人,要必定是与我心意相通之人,既与我心意相通,又怎会不知我的悬壶济世之心,又怎会阻挠我呢?”
钱太医不住点头:“小姑娘心性坚定又通透。不错,你叫什么名字?日后你若有什么问题,来太医院找我便是。”
“钱太医唤我阿楚便可,多谢钱太医了。”
钱太医欣慰笑道:“好啊,希望你此生,都能像现在一般心如明镜。”
程息见储露从外回来,笑着侧头趴着:“储露姑娘真是求学若渴啊?”
储露:“江湖有江湖的法子,宫里有宫里的法子,多学一点没什么不好。何况,宫里药材比外头好百倍,不拿白不拿。”
程息被逗笑,伤口一牵一牵的疼,以至于笑得龇牙咧嘴。
“而且宫里祛疤的膏药定是最好的,姑娘身上条条道道不知多少疤痕,看得人心疼。”
“怕什么,不就几条吗。”
“又新添了好几条!”
程息穿衣起身,拍了拍榻让储露一起坐上来:“储露,你知道我看见哥哥的时候……看见他脸上的伤疤时候,那种……那种感受吗?我……我忽然觉得,这世界能有人懂我苦,有人懂他苦,是一件多幸运的事。这些疤痕算什么?不足为惧。”
储露也替他们开心,转念又问:“姑娘,钱太医是皇上遣来的吗?”
“是宁王。”
“宁王?”
“你别紧张,皇后娘娘那日如此一举,宁王起初是不愿,估计是觉得我……‘来路不明’,我的心思他们也不清楚,但是左右多娶一人对他们这些做王爷也是常事,也没有什么不利之处,如今宁王也许觉得,照顾我是他的责任吧。”
储露缄默不语一阵,又道:“对了姑娘,公子回信了,我拿给你看。”
二人窝在榻上,听着外头风雪渐大,屋内炭火暖暖,竟是一点不觉得冷。
“已达月氏,业已入冬,行路渐难,小鸽子不畏艰险,安全送信至我手中。安好勿念,望珍重。”
信鸽所能携带的信件只能寥寥几字,却还是不忘调侃。小鸽子一说是程息写信时说的,弧令如今也学她说法,想想从一个大男人口中说出这三个字还是有些滑稽。
程息将信件收好,有些怅然,她望着外头纷纷扬扬的大雪,喃喃:“老天爷既然让我们相逢,不会让我们就这样错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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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华阳的案子结了,人证物证矛头皆是指向萧家。
他们查到的襄国踪迹不假,只是在跟踪之时,人早已变了。萧判带人从朔方悄悄前往丰城与襄国的边界,乔装成襄国人引诱成华阳等半夜出城,再埋伏击杀。瞿义扬抓到了萧判的兵,也见着了萧判的兵符,只是找到他本人的时,虽然活着,却已经不能说话了,十指皆被斩断。
程息知晓了这件事,掐算着日子,打着年前走动的旗号敲响了柳家的大门。
小厮看着程息大包小包拎着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既不好意思说自家公子伤没养好,又不好意思将程息拒之门外,只得将她请进府邸去报告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