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出身荣华的孩子,是体味不到人生极致的苦楚和艰辛的。
刘楚见常黎态度坚决,瞧了眼程息,只见她偏头看着窗外,对他们所议论之事毫不关心。
“公子会做什么?”
“只要你们交给我,我能做的,我都愿意。”
“那把碗洗了。”程息突然开口,语气里不由分说。
常黎愣愣地看向她,程息神色淡漠:“你会洗碗吗?”
“不会……”
“碗都不会洗,就不要给我们添乱。回房休息去。”语气冰冷,在场之人,无一人敢说话。
常黎被惊到,他咽了咽口水:“我……”
“回去。”最后通牒。
常黎的热情被击垮,却又无力还嘴,只能讪讪而归。
如秀小心地上前拉了拉程息袖子:“息儿你怎么了?”
程息看着常黎消失的方向,掩下眸子:“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故作聪明,耽误治疗。”她侧身离开,前往前堂。
胡裘眯着眼,唏嘘道:“真是个冷心冷肺的姑娘啊。你不怕养了只白眼狼?”
刘楚摇摇头:“你看错她了。”
宝儿的体温越来越低,唇色渐白,在睡梦中不住地发抖。
程息不停地揉搓她的手脚,却没有任何回暖的迹象。她将宝儿搂在怀里,整个人如坠冰窖,冻得她一哆嗦。
“师父,宝儿她好冷。”程息将孩子抱到刘楚面前,焦急道,“师父,您看看她。”
刘楚把脉,从一处端过汤药:“给她喂下。”
程息扶起宝儿,将药送进她嘴里,幸好药水还能灌下,她用自己的身体给宝儿取暖,只望她能醒过来。
“息儿,一夜了,去歇着吧。”刘楚劝她。
程息摇摇头,继续抱着宝儿:“师父,他们有救吗?”
刘楚医术了得,只要他说能,便一定能。可是他沉默了,程息不安地抬头,却望见他眼里的不确定。
“咳咳——”宝儿突然挣扎,猛烈咳嗽起来。
程息惊喜喊道:“宝儿!”
“姐姐?”宝儿睁开双眼,有虚弱的微光。
刘楚伸手把脉,眉头紧蹙:“奇怪……这脉象……息儿,把这孩子放下。”
程息照做,宝儿呼吸微弱,面色却渐渐红起来。
刘楚捋了捋胡须,不言语。
突然外头吵闹起来,火光攒动,如秀如琢跑了出去,良久没有回来。程息分心看向门外,起身要出去,却被刘楚拉下:“外面如此吵闹怕是惊动了官兵,你待在这里照看孩子吧。师父去看看。”
“师父……”
“不碍事,有你裘叔在,他们还不至于欺负我们。”
因八年前的事,程息心中始终有道坎,她不愿见任何与朝廷相关之人,每见一次便是一次切肤之痛。
她看着门外烛火摇曳,心里牵动怎么也放不下。
宝儿呢喃:“姐姐,我渴……”
“姐姐给你拿水喝。”
“姐姐,宝儿好冷……”
程息抱起孩子,轻轻拍着她的背:“没事了,没事了……”
“为什么爹娘不要宝儿啊?为什么啊?宝儿不乖吗?”
“宝儿很乖,宝儿快快好起来,以后就跟着姐姐好不好?姐姐带你去江南,去巫蜀,去塞外,这个世上还有好多好多的景色宝儿没见过,所以要快点好起来,明白吗?”
“嗯……宝儿,知道啦……”宝儿声音细小,如夜风一般。
程息实在放心不下门外的情况,外头偶有呵斥声,都能惊得她心跳。她放下孩子,嘱咐道:“宝儿,姐姐就去外头看看,马上回来!”
她抄起手边的鞭子,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外头官兵重重,火光耀耀,为首一人与胡裘对峙着,横眉竖目,一脸不耐:“太守也是为了你们好,把人搬出来吧,免得连你们也染上了瘟疫。”
“把病人搬出去?你们当真说得出这话?瘟疫连发五日,你们不闻不问,如今一出现就要我们弃他们于不顾,你们安得什么心?”
“太守将他们挪走,是请了更好的大夫,你们怎么就说不通呢!”
“更好的大夫?”如秀嗤之以鼻,“这天底下就没有比我师父更好的大夫,皇宫里的太医也比不上!”
“黄毛丫头还挺横,你师父厉害怎么不去太医署,只待在这鬼地方呢?”
“我师父就是不屑……”
“如秀!”刘楚喊她,他上前作揖,“这位官爷,左右都是治病,将病人挪来挪去更是不便,不如就让他们留在寒舍吧。”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你们若是不交人,别怪我连你们也一同抓了!”
“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如秀怒斥。
那人冷笑:“在你们面前,官爷我就是王法!拿人!”
长鞭一扬,霹雳一惊,在夜晚尤为明显。几个士兵被掀翻在地,程息居高临下看着他们,微微抬眼瞧了瞧领头的:“谁敢?”
那人面上挂不住,刚要发作,却听一声凄厉叫喊:“救命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