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望着眼前这个男鬼,脸上的表情变化万千,更多的是一种谎言被人戳破后的尴尬与无地自容。
打从一开始,便无人认可她的努力。当她学村里的酸秀才正正经经捧起圣贤书,便无人看好她。
嘲笑与难堪,多的是。就连她的爹娘都如此。
“你到底是谁?”
沉默过后,钟毓又再次说道,声音低沉地可怕。
鬼爷一双上挑带笑的桃花眼始终盯着钟毓。黑白分明的瞳孔处,倒映的,唯有一人的身影。他看得很专注,一直到钟毓再次沉默了,鬼爷才终于有了动作。
鬼爷缓缓走上前,伸出手朝钟毓探去。然而,他的手落空了。
钟毓往后退了一步,一脸戒备。
鬼爷仍是没有放弃,又凑上前。
这次,他的动作之快,连钟毓也难以闪躲,一下子便被抓住了手腕。
冰冷的感觉自手腕的肌肤传来,渐渐渗入骨子里,钟毓打了一个寒颤。就在此刻,她突然听见鬼爷嗤笑了一声。
声音之轻,犹似呢喃。
“我是谁?不过是一个早死之人,一个不该存在的孤魂野鬼。”
钟毓却不受他蛊惑,笑了笑。
“你接着说。”
钟毓本就不是爱笑之人,此刻笑容极为冰冷。
鬼爷叹了一口长气,老气横秋。
“我知道你的一切,包括你是哪里人士。我是你的旧识,我还有一个身份……”
鬼爷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
“其实,我是你的未婚夫。”
钟毓这次笑容彻底僵住了。
她甚至来不及后退,鬼爷便欺身靠近,等她回过神之际,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鼻尖抵着鼻尖,姿态亲昵。
鬼爷的声音好似从寂静幽暗的地宫传来,模糊悠长。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可是你好像把我忘记了。于是,有一天……我找了一颗老树,解了腰带,绑在树上,上吊了。”
“我时常听老人说,死了一了百了,但事实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死的时候,挺痛苦的,没办法喘气,双脚在半空乱踏,无依无靠,折腾了半天方才断气。”
鬼爷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
钟毓说不出哪里奇怪,却只觉得鬼爷此刻的双眼,那黑色的眼珠子在黑暗中幽幽发光,像黑夜里藏在巷子深处的黑猫双目,尤为渗人。
鬼爷诉说自己生前的死状,一脸平静,像在说别人之事。然而,钟毓却听得不寒而栗。
她疑惑地问道。
“在下几时有未婚夫,怎么在下从未听说?”
鬼爷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因为你傻你蠢你笨。你与小爷的婚事在你没出生时便订下了。”
钟毓半信半疑,突然想起一件事。
“你之前不是说你什么都忘记了吗?”
鬼爷努努嘴,不屑地嗤笑一声。
“现在又想起来了。”
钟毓眯起眼,盯着鬼爷看。
“那敢问鬼爷你叫什么名字?”
鬼爷转了转那双桃花眼,似乎有些不情愿又似乎害羞了,说话极为小声。
钟毓没听清,又问了一遍。
结果,遭到了鬼爷的冷眼相对。
“小爷叫何凌。”
钟毓还以为会听到什么狗蛋或者狗剩的名字,结果出乎意料,鬼爷的名字如此正经斯文。
“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以为小爷叫什么低贱的名字吗?”
鬼爷就跟她肚子里蛔虫一样。
是夜,钟毓难以入眠。
她很少试过大半夜不睡觉的,除了大考前或者等揭榜时的彻夜难眠。
钟毓睁开双眼,就着凉凉月色,瞧着睡在旁边的鬼爷。